下午四点,爸妈忙着工作还没回家,我和薛青青就坐在电脑前与苏卿尧取得联系。
视频那端的苏卿尧表情很严肃,将一份一份的尸检报告和调查报告通过文件形式发送到我的电脑上,并将其中内容一个一个同我们解释:“虽然您曾经表示在鬼境中没有听见韩丽反抗的声音,也认为该男性凶犯直接带走了韩丽的尸体,但我更怀疑或许那时男性凶犯带走的是昏迷的韩丽,只有陷入昏迷的韩丽被装入行李箱中,拖动时才不会留下血迹。另外,你们形容的度假区并没有被发现,而且时间上与韩丽的情况不符。我倒不是怀疑您的判断,只是,鬼境中如果出现的场景是秋季,韩丽却死在今年7月,那么鬼境中给予的提示,不见得全然符合事实情况,或许存在一定误导。”
“是,那时我们看到别墅外的场景,的确是秋季落叶纷飞的时节,但这很有可能不是一个误导,而是一个提示……”我一边说着一边分析,“毕竟那时我们陷入了女鬼的怨气鬼境,或许她的怨气中存在一定记忆混乱的迹象。只是,我不明白,韩丽失踪,尸体出现在刘敏玉家中,而如今刘敏玉又下落不明……警方难道从未怀疑这两起失踪案中存在必然关联吗?为什么会怀疑刘敏玉的父亲杀人?”
在我的追问下,视频那头的苏卿尧眉头一皱,英挺的脸上神色显得十分暗沉:“您不明白,调查这件事的S省警方被两位失踪女性的生活背景和成长背景所误导,所以,一直没有将怀疑目标锁定在刘敏玉家请来做防水层的工人身上。”
“生活背景?”
“是,韩丽曾经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她遇上有暴力倾向的丈夫,内心因此蒙上巨大阴影,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摆脱这场恐怖的婚姻,几乎将所有积蓄都花在了聘请律师上,好在最后有不少社会上的好心人相助,才与其夫离婚。可办好离婚手续的那一天,她的前夫却扬言要杀了她。”
我明白了,这就是苏卿尧提到的误导,也是鬼境中韩丽会说出那句话的原因。
“韩丽和凶手接触时曾提到,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不会过上这样快乐的生活……”说到此处,我告诉了苏卿尧我的猜测,“看来凶手在和女性受害人接触的过程中,与受害人制造了恋爱关系的假象,以此取得她们的信任和依赖……”
“嗯。”视频那头,苏卿尧点了点头,“这也是现在我们最新的调查方向,但报告韩丽失踪的同事只知道她频繁收到前夫发来的死亡威胁,却并不知道韩丽有新交往的对象,我们也调取了韩丽失踪三个月来的通话记录和上网记录,发现在她失踪期间的确没有和任何人取得联系。所以之前S省警方才会将嫌疑犯锁定为韩丽的前夫。”
“诶,不是说,是刘敏玉的父亲吗?”
“不。”苏卿尧摇摇头,“怀疑刘敏玉的父亲是牵扯到刘敏玉的失踪案,说到这件事……”
他迟疑了一下:“如果真要将韩丽和刘敏玉的失踪案联系在一块儿,或许两人的经历是个切合点。”
“怎么?难道刘敏玉的婚姻生活也十分不幸?”
“不,不是婚姻生活。刘敏玉如今单身,但她也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父亲爱赌又酗酒,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又和别的男人离开了家,所以小时候父亲对她是非打即骂,经常打得她体无完肤,将对她母亲的不满,全部发泄在她身上……”说到此处,苏卿尧长长叹了口气,坐在电脑前揉了揉紧蹙的额角,继续说下去,“其实韩丽的母亲也好不到哪儿去。韩丽失踪后S省的警方曾找韩丽的母亲了解情况,谁知道韩丽的母亲说好多年没和韩丽联系,根本不知道韩丽在哪儿,上次韩丽与她联系的时候,还是韩丽走投无路的时候。后来从熟悉她们母女关系的邻居和韩丽同事口中了解到,韩丽的母亲将韩丽带大到18岁后就没管过韩丽的死活,韩丽勤工俭学读完大学后就一直在赚钱偿还助学贷款,韩丽的母亲也在她18岁那年再婚,和第二任丈夫的孩子刚好上小学。S省警方去了解情况的时候,韩丽的母亲就不耐烦的敷衍了几句,说要去接孩子放学,让他们别再因为韩丽的事来打扰她……”
“这都什么人?”
我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后来想到薛青青的家庭生活也十分悲惨,有些不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进行下去。但薛青青却出于我预料的冷静,看着屏幕中的苏卿尧,进一步追问:“那韩丽的父亲呢?也没有过问韩丽失踪的事吗?”
苏卿尧无奈摇头:“韩丽的父亲早逝,这件事令S省警方十分头疼,这些天来我继续追查两起事件,C市的同事也没少同我吐苦水。说是J市那边有许多有关韩丽的资料,她的前夫是当地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和韩丽结婚前对韩丽很好,周围的人都说他们像神仙眷侣一样。可刚结婚没三个月,韩丽因为在家接听了一个单位男同事打来的电话,就被她前夫打得鼻青脸肿。当时韩丽不知该向谁求助,三更半夜、衣不蔽体的在寒冬腊月天去找她母亲,好在当时遇上了一位好心司机,帮她拨打了报警电话。可当司机后来把韩丽送到她母亲家后,您猜韩丽的母亲当着司机的面儿说了什么?她母亲说,当初这男人是韩丽自己选的,对方的聘礼已经收了,婚礼也办了,从此以后韩丽就是男方家的人,与她没有半点儿关系,让韩丽以后不要再因为这些小事来烦她,打扰她的生活。”
一听这话,我真气得险些砸鼠标了。
这都什么人啊,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嫁后,就可以不管不问了吗?!
就在我气得浑身发抖时,视频那端的苏卿尧也十分无奈的摇头继续说下去:“韩丽也是个硬脾气,从此以后再没有找过她母亲,后来她前夫就将她接走,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认错的同韩丽道歉。可没过半年,故技重施,悲剧再次上演,韩丽被前夫打得入院,事情渐渐闹大,医院那边迫于形势,出示了各种韩丽的验伤证据。韩丽原本指望可以拿着这些证据顺利离婚,没想到她前夫身后还有庞大的律师团队,暗指韩丽作假,甚至说她身上的伤不是前夫造成的,而是她为了离婚获取巨额赡养费,故意制造的伤害。而事实上两人的确有一份婚前协议,如果两人离婚,韩丽可以获得数目可观的赡养费。但后来对方提出,只要韩丽不提出离婚,就不会起诉她故意制造伤害诬陷对方的罪名。无奈之下,韩丽只好一面委曲求全,一面继续寻找新的离婚机会,好在社会上还是好心人多,帮韩丽联系上了专攻此类案情的律师,不然这场离婚官司三年也打不完,韩丽虽说后来一分赡养费也没拿,但至少离开了这个男人,也算是,重获新生……”
“可她到底没有重获新生不是吗?”想到这个,我便十分头疼,“从她离婚到失踪,也就是她前夫扬言要杀了她的时候,至今相隔多久?”
“半年。”说到此处,苏卿尧似乎也有疑虑,“其实这件事也不怪S省警方没有查清,实在是因为韩丽的前夫想尽了各种办法骚扰她,韩丽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仍然留在J市,但住的地方却十分隐秘。警方去调查的时候,发现韩丽刚刚换了新住所,看来是多次遭到前夫的报复跟踪,只能无奈的频繁换房子……”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刘敏玉家不是也刚做了防水层吗?她又是什么情况?”
苏卿尧点点头,继续将话题转回正题:“刘敏玉家境不是很好,父亲烂赌又酗酒,后来醉酒闹事打伤人做了几年牢,刘敏玉虽说逃过了父亲的打骂,却没有逃过父亲留下的债务。这几年依旧住在破破烂烂的老房子,时不时还被收债的威胁泼红油漆。刘敏玉为了尽快还债,摆脱这样的生活,一直在夜场工作。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在夜场工作的女子很有可能使她们成为高危人群?”
面对苏卿尧的疑问,我坐在电脑前面色沉静的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与身旁薛青青解释:“罪案中的高危人群通常指的是容易遇袭的受害群体,许多连环杀人在企图报复社会时会将在夜场工作的女子选定为目标,认为杀了她们,就是清除了这个社会潜在毒瘤。当然,她们也十分容易与潜在的威胁接近,工作中接触到鱼龙混杂的人越多,对她们的生命威胁也就越大。”
说完这话,我便皱眉看着视频那端的苏卿尧反问:“该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刘敏玉被报告失踪时,并没有引起S省警方的注意和紧密调查吧?”
“不。”苏卿尧同样皱眉摇头,“当时S省警方很快就将目标锁定为刘敏玉的父亲。因为就在刘敏玉失踪几天前,她的父亲刚刚出狱,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刘敏玉现在工作的地方,伸手就找刘敏玉要钱。许多和刘敏玉一块儿做事的女孩都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大致是刘敏玉不愿意给钱,她父亲就一把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拉出夜场,在夜总会门口对她一阵拳打脚踢,还说生她养她就是指望她养老,如果她不赚钱给他花,他就立即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