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在左手食指上划破,一滴血滴落地面。那时除了冷,并不觉得疼,就像已经冷到了身体麻木,肢体早已没有别的反应,但左手很快就被阿伟一把握住,李奇和邵杨更是紧张的用手电筒打量四周,不肯错过任何一条有可能即将出现的线索!
但恶鬼并没有立即出现,只是突然吹来了一阵骤冷的寒风,呼啸着从古城院的屋顶上刮过,隐约夹杂着一丝诡异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哭,很多人在哭。
声音很是磨耳,但过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之后,空气里混合着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鲜血的味道,冷寒中带着腥甜。李奇紧张的声音也从身旁传来,背对着我们说道:“这里曾经不止死过一个人吧?你们刚才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对上阿伟的眼,他的神情很是紧张,似乎他也听见了那类似哭喊的风声,抓着我的手的两手越发用力,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掐碎了,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是的,恐惧。
那时候我们虽然没有想到死亡,却害怕一直被困在这里,或是像大勇那样离奇失踪。
但奇怪的事就在那一刻发生了,李奇突然一个回头,打量四周,惊讶的看着我们说:“邵杨去哪儿了?”
手电筒的光亮在四周来回扫动,不过片刻,没有听到一丝奇怪的声音,但邵杨就这样离奇消失,原先站在墙角的他,早已不见踪影!
我又想起了那双脚,那双充满诡异色彩、异常恐怖的脚。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突然凭空消失呢?
我那时百思不得其解,此刻也是如此。但回想当时的情况,发现邵杨也像大勇那般离奇失踪后,原本紧握着我的手的阿伟就像突然泄了力似的,浑身瘫软的松开我的手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你说请灵就能知道它们想要什么……”他再次提及李奇之前提到的说法,突然抬眼,眼神空洞的看着李奇紧张的面孔问,“如果它们就是想要带走我们呢?”
声音里一丝情感的起伏也没有,那时的阿伟早已被接连发生的诡异事件吓得失去了心魂。虽然我也很害怕,但在越发复杂的情形之下,我还是想出了一个办法,用之前李奇递给我用来取血的小刀割破了脖子上的围巾,一圈一圈的缠在自己手上,又缠在阿伟手上,努力笑着对他说:“你看!这样就不会消失了!我们的安全就可以得到保证了!”
那是我那时唯一可以想出来的办法,虽然李奇也按照我提供的方法,将我的另一只手和他的绑在了一起,但他仍是有些沮丧的说:“这有什么用?如果我们不能离开这里,还不是一样等死……”
是,他说得对,我们带来的东西不多,阿伟后背的背包中虽然有吃的喝的,但那些东西也不足够帮助我们撑过接下来不知道还要面对多久的恐慌。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利用仅有的东西应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当然,那时候我们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只能静坐在原地不动,听李奇喃喃自语的继续说道:“如果醒来发现这一切只是梦就好了。”
隔了一会儿,他又说:“如果天亮之后,我们可以暂时离开这里就好了……”
暂时,对,只是暂时。
就像大勇失踪之后的那个白天,我们的确暂时离开了古城院。但离开的只是这个幻境,谁又说得清下一次夜幕降临之时,我们是否会再次出现在这里呢?
但那时,对于李奇说出的每一句话,我们都无力回应。就这样静坐着等待天明,等待着下一次的暂时逃脱。
后来,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仿佛漫长,又像是只有一瞬。天真的亮了,我们依旧坐在空无一人的古城院后院的石砖地上,李奇和阿伟同时深吸一口气拉着我起身,带我朝着门外走。这一次,古城院的大门可以打开,李奇大松一口气的一步迈出,回头对我和阿伟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故作轻松的说道:“你们看,我们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谁知道呢?
真的出来了吗?
我们其实一直在古城院没有真的离开,经过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恐慌之后,我已经确定我们五个人从2月4日那天晚上踏入古城院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地方。
但那时李奇却十分肯定,又像是在刻意确定某件事似的,慢慢、慢慢的解除了缠在我手上的围巾布条,耸耸肩道:“走吧,先回客栈睡一晚,说不定大勇和邵杨他们已经回来了……”
大勇失踪时我们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即便我心里否定,但和阿伟却不忍将事实说出口,。
次走上无人清冷的街道,我始终没有松开阿伟的手,他也没有解开我们手上缠着的围巾条,一直缠的很紧、很紧的与我并肩走着。
接下来的一天,过得无比艰难,大勇和邵杨没有出现,李奇却故作轻松。我和阿伟虽然时刻保持一致的行动,但大多数时候就是坐在一起,坐在客栈房间的椅子上,只有想要方便的时候才会去厕所,还是在已经无法忍耐的时候。
而且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们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甚至没怎么喝水。尽管疲惫,却强撑着没有睡觉。
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实在困得不行,抱着阿伟、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再醒来时,是被一股冷风径自吹醒的,就好似有什么人站在我身后,对着我的脖子吹了一口气。我就那样浑身打着激灵似的醒了过来,看着靠在我肩上同样睡着的阿伟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那时四周一片漆黑,我唯一能够看清的只有近在眼前阿伟的脸。他的面孔被手电的灯光照亮,当然,那道光线并不是从我们手中发出的,而是来自身旁李奇。
再次回到古城院,每到夜晚我们就会来到这地方。
现在我已经十分肯定这件事,尽管那时我和阿伟就抱在一起,靠着回廊下的柱子睡着了,但李奇的神色却很淡定,用手电的光亮照着我们,静静看了我们一会儿,就从包里抽出那根之前我们用来将彼此的手绑在一起的围巾布条,再次将他的手和我的手绑在了一起。
靠着回廊,我们没有说一句话,一阵一阵轻飘飘的寒风从身旁吹过,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过了许久,李奇突然目视前方开口,用不带一丝情感起伏的语调对我们说:“我今天一直在街上打听有关古城院的事……”
一句话吸引了我和阿伟的注意力,但阿伟原本带有希望的眼却在瞬间黯淡无光,下意识的道破了事实:“你确定你打听到的都是真实的吗?”
李奇摇摇头,依旧冷静的说:“当然不是真实的。”
“那有什么用?”
“嗯,或许无用,但我去了那家餐馆,找到了提醒我们不要来这里的老板。后来却发现,那人不是那间店的老板,至少不是我们之前遇见的那个……”李奇没有起伏的语调依旧在说,“应该是我记不清老板的模样了,但我后来又去了其他地方,去了相思小巷,去了我们2月4号那天去过的每一间店铺,发现有印象的地方都有变化,就连周围的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和打扮都发生了改变,他们……不是我们所处时期的人……”
“回到过去?”
我一下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李奇也点了一下头,虽然依旧是空洞的表情,却慢慢的在回应:“这里应该很早以前就被废弃,我们如今所看到的情形都不是真的。尽管白天时可以离开古城院,但看到的都是曾经的景象。应该说,我们并没有离开古城院,甚至被它带回了曾经的某个时期。”
“从来没有离开过?”
阿伟自嘲的笑了起来,李奇点了点头:“嗯,从来没有离开过。”
那时提及事实,无疑是一种荒唐的嘲弄。此刻回想起他们那时的对话,几乎和我现在的心情一致。
是了,绝望。
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感觉到了绝望。
但李奇仍是拍拍手起身,垂眸看着我和阿伟道:“走吧,我们换个地方。即便被困在这里,我们还是要想办法离开的。”
如果那时没有他,或许我和阿伟早已绝望得想要自杀。
自杀是我那时唯一能够想到的念头,好歹是和阿伟死在一起,或许有人发现我们的尸体时,会以为我们是殉情。
但李奇的提议还是令我们产生了一种希望,或者,应该说是走一步算一步,李奇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不过是陪同,脑子里根本没有任何一丝求生的念头。
如今想来,却是后悔。如果我也能够像李奇那样努力寻找活下去的方法,如今是不是已经顺利和阿伟一同离开了呢?
我想是的,至少曾经我们的确有过那样的错觉。
我们误以为在李奇的帮助下,真的离开了古城院,但后来事实证明,那只是一个错觉,这不是一个能够令我们轻易逃离的地方。
2月6日的晚上,是我们寻找生机的最后一个晚上,至少在现在看来,我十分确定那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李奇带着我们再次在古城院中来回行走,至少将每间屋子走过了整整三遍,没有任何古怪的情况发生,只是每次走过大勇和邵杨各自失踪的地点时,就会刻意放慢脚步,希望能够再次发现他们的踪影。
但情况显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越到晚上,这里的阴气越重。后来在阿伟的提议下,李奇拨通了邵杨的电话,这次居然不是在邵杨失踪的地方听到了电话铃声传来,而是,从一个遥远的地方,仿佛头顶上,慢慢黑夜中,听到了从天而降的轻缓铃声。
那一刻的场景可谓诡异,拨通一次后,李奇就再也没有尝试过拨打邵杨的电话。最奇怪的是,我们的手机居然还可以使用,试问被困在同一个地方整整三天,之前还给大勇打过那么多次电话,我们的手机怎么可能还有电呢?
此刻仔细想来,意识到我们逃不过就是在那个时候。
我甚至在想,或许我们已经死了,这只是交代我们死亡整个过程的一个回忆。
应该,是从踏入古城院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五个人就被困其中,被古城院带走了生命。我们那时带入古城院的东西一直保留着我们进入古城院时的状态,余下的一切都是幻觉。否则,如何解释我们手机的电量从来没有减少,但日期却在一天天变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