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多数女士逛街的时候，都喜欢从街道的头一个店铺里逛到最末尾的一个，因此这边的购物街道很少有车辆出没，是真正的行人的天堂。

这也是黎橙选择在此处演奏的最大原因。

此时还未到正午，空气里弥漫着不知哪个牌子的香水味道，黎橙吹奏了一首《牧民新歌》，接着换了另一首《姑苏行》，这首古风韵味儿更浓厚。

马克投放在手风琴上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他听着曲子直接无力吐槽了，这个曲调更是土的不得了，特别想知道少年是怎么吹的那么有画面感的。

是的，画面感，在古语里说的是意境。

据说一首曲子演奏活了，能让听众心神紧紧跟随着音乐走动，但马克知道这种现象只会发生在音乐会中。

首先受众群体是爱好纯音乐的女士先生，其次音乐大厅的设备先进，声音宏达，可以让每个人的耳朵里都能填充进乐曲，和街头艺人完全是两种概念。

收起自己的贴完和手风琴，马克坐在小花园的石阶上，莫名发出一道听不出意味的单音：“哦。”

和他一样发出感慨的有许多人，眼看着黎橙又换了一首，听起来依然让人舍不得离开，一些少女们就找到空地坐了下来，托着腮望着长椅上盘腿而坐的少年。

“他可真好看。”

“很少有男生的皮肤还这么细腻，像……小白脸儿，但我不觉得讨厌。”金色长发的少女嘻嘻哈哈，额前微微卷曲的刘海儿从而后落下来，打在她脸上甜美的酒窝上。

第二首曲子刚开始大家还有说有笑，到了□□部分的时候，就连喜欢玩闹的年轻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整个购物街道，隔离小花园的这一段地方之外是喧嚣的人群，而整个小花园的地带人人脸上都带着静谧的神色。

黎橙微微睁着眼睛看着横笛的孔洞，以防自己手指错位，数百个人的信仰值一点一滴散发出来，一部分进入黎橙的身体，另一部分将音乐导向更远些的地方。

“不可思议。”

偶然闯入这片地带的时候，有人惊叹着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里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是因为演奏的是个中国人而不是本地人吗？”一个踩着滑板的麻脸少年路过的时候，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看着大家都围在吹笛少年的身边，目光中或欣喜或忧愁，或酣畅淋漓或面带微笑。

他的同伴显然不赞同少年的看法：“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很明显不是吗？”麻脸少年想了想：“起码如果我看到是个外国人的话，会稍微停一下，品评他的着装和面孔和我们有几分不同。”

“恐怕不止如此吧。”同伴笑了笑：“你知道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实验：一个音乐会门票屡屡售空的小提琴家有一日站在纽约街头演奏小提琴，路过的人匆匆而过，有部分人停下来，感觉曲子很美妙，听一会儿就走了，最终能将这位小提琴家一首曲子从头到尾全部停下来的不超过五个人，而他这一天演奏所得的金币更是他任意一张门票的价值都要少得多。”

“即使是大音乐家也不能让更多的人停留，一个普通的吹笛人怎么会仅凭外貌特征让大家停下脚步呢。”同伴指了指现在已经陆续坐在地上的人群。

麻脸少年挑了下眉，将滑板靠在身上，耳边听着那慢悠悠的笛曲，过了一会儿，他神色正经了一下，下意识道：“……或许。”

黎橙换了吹完第二首最后一段结尾，正准备换第三首《幽蓝逢春》，在这中间，距离最近的白衬衫职装服饰的女士眼中有什么在闪烁，她微微一个晃神反应过来，突然大力的鼓起了掌，这掌声随之接二连三的响起。

黎橙向她看过去，笑着点了点头，女士闭上眼睛，双手捂住嘴。

……他真像个天使。

*

这一场街头音乐会从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又从下午两点到五点，购物街道上所聚集的人流量达到一个新高，以往都是前面的人走了后面的人来，虽然人多，却不会拥挤，可现在前面的人来了却不走，后面的人来了同样也不愿意离开，造成了半个小时的人群堵塞。

然而即使在这样拥挤的地方，大家离开的时候却没有发生任何推搡和簇拥，仿佛笛曲平和的音乐能够洗涤心灵，让人变得平和一般。

“*#￥x#&%……##&z$**……”

夜晚并没有使人变得困倦，在夜生活丰富的城市，夜晚只是狂欢的开始，今天安吉莉亚和朋友玩的稍晚了些，夜里十一点才回到家里。

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欢快的对了下门上的指纹，客厅里还留着一盏并不刺眼的暖黄色的灯。

“《喜相迎》？中国名曲？”一个低沉的声音略带疑惑的打断了安吉莉亚的脑海里的回忆，然后她眼底就印出了刚从二楼下来的爸爸，“莉亚，你怎么会接触到这些？”

安吉莉亚对杜克工作程度的了解，就一如妈妈还在世时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如数家珍一般，杜克忙起来从来都部分时间地点的，他们这种人最看中灵感，一旦有了灵感必然要记录下来。

现在杜克能够从工作室里出来，想是恰好没有灵感的时候。

“什么《喜相逢》？”

“就是你刚才哼的曲子。”杜克对女儿居然会这样的曲子有些好奇，他还是在几个星期前的一次和中国音乐家交流会上听到的这样的曲子，说实话这曲子中国风太严重，充满了浓重的地域味道，尤其是用笛子吹出来的感觉，和他的小提琴演奏风格很是不同。

安吉莉亚奇怪道：“在街上听到了，是个十分年轻漂亮的男孩吹奏的曲子，我听完就记下了……爸爸他吹的太好听了，比你演奏的小提琴还要好听。”

……相信没有哪个爸爸会喜欢女儿称赞别人比自己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