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正是守岁的时候，谁会来这边？

沈邵疑惑的走到门口,就见在飘扬的雪景中,顾宁昭从车上走了下来，脚踩在院中的积雪上,发出咔擦的声响。

沈邵怔怔的站在门口，心里突然像针扎似的酸软。

看到沈邵在看自己,顾宁昭努力挤出一个不太自然流畅的笑意,虽然他已经努力想要把这个笑容表现得完美一些，可惜因为不常大笑,这个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怎么连帽子也不戴。”沈邵几步跑了出去,也没顾得上自己脚上穿着一双毛拖鞋,大步拉着顾宁昭进了门，橘色的灯光总是容易给人安宁温馨的感觉，也许是灯光太过温和，沈邵觉得自己的心塞进了一团暖和的棉花，又软又热。

顾宁昭在沈邵的唠叨声中换了鞋子，又从柜子里找出一双毛拖鞋放在沈邵面前，半蹲在沈邵面前道，“你的鞋湿了，换一双。”

沈邵低下头，视线与仰首看自己的顾宁昭对上，微微一愣后，低头换了一双鞋，转身道：“吃饭了没有，厨房里炖了汤，你去洗手，我去给你舀一碗，喝了好祛寒。”

顾宁昭跟在沈邵身后，挤到厨房里的水龙头下洗手，不过手还没伸过去，就被沈邵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手背，“这边是凉水，换旁边那个。”

乖乖的把手移到另一个水龙头下，顾宁昭闻着厨房里淡淡的食物香气，吸了一口香气后道：“没有吃饭，肚子饿。”

“马上就开饭，”沈邵乘好汤，带着跟在他背后亦步亦趋的顾宁昭在桌上坐下，然后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叔叔阿姨怎么办？”

“他们有其他人陪，我就来陪你了，”顾宁昭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汤，“好喝。”

沈邵凝神看着他，笑着道：“喜欢的话，以后经常给你做。”

也许是习惯了一个人太久，突然有一个人为了陪伴他而来，他才恍然惊觉，原来他已经独自一人很久了，久到他已经习惯独自过年守岁到晚上十二点。

两个保镖进门，见二少坐在桌边，一时间也不敢坐下了，直到沈邵再三招呼，顾二少也顺口叫了他们一句后，才在离二少比较远的位置上坐下。

满桌子的菜很丰盛，但确实也没讲究什么花样，都是常见的家常菜，顾二少却吃得胃口大开，甚至还会在吃饭的时候，偶尔与沈邵说几句话。让两个保镖叹为观止，整个顾家上下，谁不知道顾二少非常不爱与不太熟悉的人离得太近，更别说在吃饭的时候开口说话了。

吃完饭，两个保镖把碗筷收到了厨房里，虽然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爷们，不过洗洗碗，涮涮锅还是没问题的。

沈邵与顾宁昭坐在沙发上看春节晚会，沈邵偶尔吐槽一下节目内容，顾宁昭在一边安静的听，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我高中那年，收到了一份很意外的礼物，”可能是气氛太好，沈邵突然想起几年前快要过年时发生的一件事，“有个不知名的人寄了几本很珍贵的书还有一块值钱的玉佩给我，后来我去招人估价过，那块玉佩的价值在十五万以上。”

捧着杯子喝茶的顾二少手一顿，视线盯着茶杯面上漂着的茶梗：“礼物你喜欢吗？”

“对于我来说，那份礼物意义大于喜欢，虽然不知道送礼的人是谁，但是我很感谢他的那份心意，”沈邵偏头看着顾宁昭，停顿了片刻，“那个人是你吗？”

捏着杯子的手有些发紧，顾宁昭没有说话。

看到他这个反应，沈邵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寄礼物的人就是沈邵，面上的笑意更加明显：“那时候你竟然就已经认识我了吗？”

顾宁昭不想开口，可是又不想骗身边的人，眼神瞄来瞄去就是不敢看沈邵：“我……我让你调查过你的住址。”

“20世纪最后一年的礼物吗？”沈邵看着顾宁昭，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虽然很好奇顾宁昭为什么会认识，但是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多问。反正可以肯定的是，比他小一岁的顾宁昭没有恶意，反而是出于好意。

两人之间变得沉默下来，不过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种静谧安心的感觉，半个小时后，顾宁昭突然开口了。

“96年时，我们见过，那时候我被人绑架到蓬县，被人下了影响视力的药，我费尽力气逃出来后，因为看不清路被摔了很多跤，可是害怕后面有人追来，我就故意摸索着往人多的地方跑。”

“很多人从我身边路过，但是他们都没有伸手帮我，你是唯一上前询问我的人。”

“后来我常常叫人关注你的事情，知道你考上了想去的班，成绩优异，家世不好，但是很受同学的喜欢。”

人总是容易被与自己全然不同的人吸引，他在这一份份的资料照片中，堆积着一日多过一日的好感，尽管他们之间相隔着六年的时光，但是对于顾宁昭来说，沈邵就是他看着成长一个鲜活的闪光人物。

同龄人中，有沈邵这个吸引他注意力的人，他的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人，所以在他心里，再也没有比沈邵更重要的人。

沈邵是填充他少年时期所有闲暇时光的存在。

沈邵听完顾宁昭的话，才恍然想起自己在参加实验中学重点班录取考试的路上，遇到一个眼睛发红摔断了胳膊的小男孩，他虽然比对方大不了多少，但是身体里却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所以当看到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可怜巴巴蹲在路边，就忍不住上前帮忙了。

现在想起来，也许对方根本不是被父母打了跑出来的小孩，也不是迷了路又摔断胳膊的小孩，而是一个不懂得交流把自己弄得万分狼狈的世家天才儿童。

“其实，如果你当时愿意开口求助，会有很多人愿意帮助你，小地方的人防备心虽然重，但也都是很热心的人，你一个半大孩子，装装可怜就有一堆大婶出来为你保驾护航了。”再天才，其实也是一个不懂交流的熊孩子，白遭这么多罪了。

实际上，沈邵脑海里那个被他帮助过的小孩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了，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对方付给他的两千多的谢礼，当时他还觉得对方太过大方，现在想来才知道自己真的帮了一个不小的忙。

如果他没把顾宁昭带到人多的县城里，顾宁昭被绑架犯带回去，有什么样的后果，简直就是不堪设想。

他很庆幸当时动了一下善心，没有因为急于参加考试就把顾宁昭扔在了路边：“你的眼睛怎么样，有没有受影响？”

“当时只是受了药物的刺激，已经没什么问题。”顾宁昭想起当时的自己，因为看不清身边路人们的相貌，也就不敢随意开口求助，谁知道会不会又遇见一个坏人呢？

沈邵出现在他身边时，因为弯着腰，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沈邵手里的透明考试笔袋，里面有一张准考证，他趁机凑近看清了上面的考试信息后，才敢跟着沈邵走的。不然他也不能在顾家保镖找到他后，到实验中学门口堵到了沈邵。

“那就好，”沈邵松了一口气，从果盘里拿出一只橘子剥好，然后分了一半给顾宁昭，“原来我们这么早就认识了。”

“嗯，”顾宁昭把一瓣甜甜的橘子放进嘴里，脸上露出不自觉的笑意，“也许，这就是天意或者说是缘分。”

好像天意或者缘分不该这么用？

沈邵觉得身边这位天才的文学造诣似乎配不上他那颗天才般的大脑，他看了眼窗外，“已经快十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