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苏母过来帮忙煲汤照顾孩子,张硕洗完尿戒子搭在外间火盆笼上,便跟老父和妻子、岳母说一声,拎着水桶和鱼竿出门,如往常一样破冰垂钓。
至于后院喂牛喂羊未马骡鸡鸭鹅的事情,都由老张一手包办了。
听秀姑说想喝黑鱼汤,苏母立刻麻利地从鱼缸里捞出一条黑鱼,开膛破肚,乃是老张前日所钓,养在缸内。张家特地备了几口鱼缸,一只鱼缸内就是两三条黑鱼,较为凶猛,一只鱼缸内是鲤鱼、草鱼等,另外一只鱼缸内则是许多鲫鱼,游来游去,不见一丝疲惫。
这些都是给秀姑坐月子准备的,老张父子在城里村尾见到有人卖鱼都会买下来。女儿的日子越来越好了,现在村里提起她,谁不说她旺夫益子?再不说她是弃妇之身。
苏母心情愉悦,将清理干净的黑鱼下锅炖煮,清水煮黑鱼,一点花椒八角姜片茴香都不放,甚至不放盐,炖到肉化于汤。这样炖煮出来的鱼汤苏母只觉得腥味极重,自己儿媳妇坐月子时都喝不下去,偏偏秀姑前几次不仅都喝光了,鱼肉也都吃了。
“我熬汤时就觉得难以忍受,真不知道你怎么喝得下去。”一个半时辰后,秀姑说饿了,苏母忙把汤色雪白的黑鱼汤盛了一碗送到床前枕边,里头一大块鱼肉已经剔去了鱼刺。
秀姑不以为意,“再难以忍受,为了孩子也得受着,宋大夫都说我养得好呢。”
苏母笑道:“真不知道你这仔细劲儿随了谁。”
她一直都来照顾女儿坐月子,清楚女儿的癖性,被褥两三天就要晒一回,几床被褥轮流换,身下铺的细棉布单子在更换被褥时也得揭下来清洗干净,跟生过小野猪坐月子时的做法一样,甚至更加仔细。卧室内便是窗户不开,也要撤了西次间的火盆,掀开门上的棉帘子,包括堂屋和西次间的门帘,好让卧室经由西次间和堂屋透气儿。
秀姑莞尔一笑,却不言语。
她是极端自制的人,从来不拿自己的身体和孩子开玩笑。作为母亲吃得好睡得好,吃得谨慎睡得仔细,奶水的质量就好,对孩子有很大的好处,生养小野猪时,喂奶期间她几乎一点寒凉之物都不入口。今年夏天在村子里她见过一个孩子落草已有好几个月的妇人,没怎么注意就吃了两块西瓜,以解暑气,结果喂奶给孩子后,孩子拉了几天肚子。
因此,她月子里喝的汤里不仅黑鱼汤如此清炖,鸡汤、猪蹄汤、鲫鱼汤、羊骨头汤等都是如此,剩下的汤水家人喝时另外放盐和调料,也经常用米酒水清洁手脸牙齿。
扎扎实实地坐完四十五天的月子,第四十六天的晌午饭前,秀姑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出浴后的她长发乌黑柔亮,肤色白里透红,身段凹凸有致,面庞光洁水润,其秀美出众丝毫不像生过五个孩子并且已有二十八岁的山野妇人。
张硕抱着睡醒的小儿子在屋内踱步,见状心头火热,目光微闪。
秀姑横了他一眼,眸光流转,几乎滴得出水来。
她绞干头发披散在肩后,把梳子放进妆奁中时,忽然开口道:“大哥,我娘照顾我坐月子,又帮我们照顾孩子,咱们家过年时吃的丸子果子饭菜等也都是我娘操劳,以后指不定还得劳累她老人家,所以我想孝敬我娘一对金镯子和一对金耳环。”
这两年风调雨顺,村里日子过得好了,有些殷实之家的妇人佩戴了金银首饰,张里长家的田氏婆媳和几个家有良田甚多的妇人都戴了大金镯子。
此时给她母亲买金首饰,佩戴出去亦不算张扬。
“应该的,应该的,明儿我进城就给岳母买回来。”自家受岳母照顾良多,张硕自然不会舍不得几十两银子。
一夜颠鸾倒凤,第二天果然买了金镯子和金耳环回来,另外还多了一个金镏子。
三样首饰一共花了五十多两银子。
苏家按照风俗来接女儿和两个小外孙回娘家时,以示出月子,秀姑就把首饰拿给了苏母,笑道:“阿硕说,这些日子辛苦娘了,小野猪出生时就没怎么孝敬娘,如今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了,手里有些余钱,特地买了这几件东西孝敬娘。”
“这怎么行?你们家里孩子读书,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快拿回去。”
“娘,阿硕特地给娘买的,拿回去像什么样子?孩子读书的钱家里早就准备好了,有这几两银子没这几两银子都一样。您啊,就好好地戴着。”
苏母眼里满是晶莹的泪花,忍不住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公婆明理、丈夫老实、子媳孝顺、妯娌和睦,女儿女婿也孝顺异常,底下孙辈们个个都有父母之风,除了小儿子过继出去这一件事之外,自己这一辈子知足了,真的知足了。
虽说不宜炫耀,但是苏母依然将首饰戴在身上,逢人问时都说是女婿孝敬的。
村里众人尚未来得及表示出自己的羡慕之情,就被突如其来的好事砸晕了头,张硕买了一块地基,要在村子里建私塾,教买不起纸笔上不起学的孩子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