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好吗,维特先生?您似乎做了个美梦。”
这故作关怀的轻柔声音让阿德里安瞬间从迷蒙状态中惊起,他瞪大了眼看着头顶眼熟的复古风天花板,饶是聪明如他,他也很难从之前奄奄一息的状态中恢复正常,更何况这伴随的还有令人难以忍受的头疼。
那是当然,毕竟……他可是经历了近半百的光阴,见证了这半个世纪以来世界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以及大自然的瞬息万变。他从自己的青年时代渐渐走向了晚年,垂垂老矣,本以为会在后代们的陪伴下,带着莫名的失落和不甘,就此结束自己的一生,结果下一秒,一个仿若从天空彼方传来的缥缈声音,就将他猛地拉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他公司顶楼的私人公寓,他躺在自己的床上。
脑袋的胀痛只能干扰他两秒的判断,之后他便在瞬间意识到,他被耍了,他以为自己不可能再被厄里斯的幻境迷惑——毕竟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拆穿她的镜花水月——但事实仍旧摆在眼前!
他在她的幻境里,度过了自己的“一生”!难怪知道最后,他依旧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难怪他的心依旧空落落的,毕竟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可以和真实媲美的幻影而已!
若是普通人,恐怕这个时候早已崩溃,自己走完了一生,身心俱疲,思维也已经到暮年,但到头来却发现这仅仅只是一场梦境而已,任谁都没有心思或勇气再去重复接下来的大半生。
但阿德里安不同,尽管被苏醒后的头痛折磨,他依旧保持冷静,迅速思考起一个最基本的问题——他是什么时候掉入了厄里斯的幻境?她被抓到以前,还是她从精神病医院越狱以后?不,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如果她的幻境真的能做到这份上,那么很有可能,他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但具体到一个时间点,这就有些困难,毕竟他脑子里还多了出了“五十多年”的记忆,之前他没有看出任何蛛丝马迹,现在又让他“回忆”,就更加富有挑战性。
“你最好补充一下盐水。”阿德里安有些模糊不清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玻璃杯,厄里斯就站在他的床边。
不知什么时候,他偌大的卧室里出现了无数大型仪器,数不清的电线铺满了他的地毯,密密麻麻甚至没有任何落脚之处。机器的轰鸣声也在这时候传入他的耳朵里,他脑袋的胀痛渐渐减弱,视野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从他醒来到现在也不过五秒钟而已。
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水杯,没有任何犹豫,他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它,一干而尽。接着,他随意地将玻璃杯放在床头,走下床,和厄里斯肩并肩站在那些巨大得仪器面前。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无法分辨这些东西有何用途,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厄里斯将这堆金属拖到维特集团大厦的目的,是认准了集团拥有纽约数一数二的电力系统。
沉默了一会儿,阿德里安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那家咖啡店?”他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没错。”厄里斯知道他在问什么,她头也不抬道,手指飞快地在那打字机键盘上不停移动飞跃。
“从……我走进咖啡店的那一刻。”阿德里安看了一眼厚重的窗帘,厄里斯已经用窗帘将整个房间的窗户与外界隔离,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时钟,这种做法很难让人分辨窗外的天色,“而我迷失了一天。”
“双重幻境总是那么容易迷惑人。”厄里斯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我让你陷入了一个时间被压缩的幻境,然后,又将你幻境中,苏联特工全部变成了咖啡店的普通顾客,聪明人总会注意到那些顾客是假的,却很难发现,其实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当然了,因为在幻境里压缩时间我还是第一次尝试,所以也无法确定最终会造成什么后果,看来……”厄里斯突然拿起了一个笔型手电筒,照了照阿德里安的瞳孔,很满意地看着它们的本能反应,“只是让你头晕眼花了一会儿,这倒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毕竟,我可不能让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一下子脑瘫不是?”
厄里斯的这句话让阿德里安原本有些恢复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说过的,阿德里安,在你的幻境里,我就告诉过你,你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自负和好胜。我不断地让你看穿我的幻境,渐渐的,你也不会再将我这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小手段放在心上。”
是的,这一切不过是厄里斯故意而为之。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手下败将放在眼里,尽管阿德里安也足够谨慎聪明,但厄里斯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对付他。因为厄里斯也说过,她绝不会小瞧一个人两次。
如果厄里斯装傻用力过猛,总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察觉的样子,阿德里安会产生怀疑,因为他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当然,如果厄里斯用力过轻,从一开始就将自己身边的阿德里安的眼线铲除干净,那么恐怕这家伙会更加谨慎,没个几年是不会暴露的。
所以这个度需要好好把握,就如同阿德里安也没有将自己身边属于厄里斯的眼线铲除干净,并且还配合她演戏一样,厄里斯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