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加上她前世就对古典文化十分感兴趣,对于小孩子们的游戏又没什么兴致,自然是她们在玩的时候,她就在家里练字,学画,弹琴,骑马,学绉诗,学写赋——其他的就不说了,在现代想要学琴学骑马要花多少钱你们造吗!

她有兴趣学,又有人愿意好好的教,简直就是如鱼得水,每天埋首在功课中,充实的不得了,自然是夫子长辈人人夸的又有天分,又很勤奋的好孩子了。

这么从小学习,而且又有大环境辅助,她这么一个现代人,慢慢也能自己作诗写文了。

而且从二十一世纪讯息大爆炸的时代穿越过来,沈如玉的思维反应当然比一群古人要活跃的多,从小到大,诗会,茶会,酒会参加多了,莫名其妙的就走出了一条“才华横溢”的路子来,到她行了笄礼之后,名气甚至大到了才冠天下的地步,把她弄得心虚的要死——或许她的诗文的确不错,不过夸成这样说没有沈家的背景影响她才不信呢。

但更莫名其妙的不是才女之名,而是她的风流多情之名——

上天作证,她可是闷骚系的啊!

看见那些甚至还没长开,都不能称之为少年的男孩们——她友好亲切的笑一笑怎么了!怎么了!他们羞涩的跟她说话,她耐心温和的听着然后笑着回答不行吗!他们紧张的结结巴巴,她觉得很有趣不能笑吗!不能吗!

凭啥说她风流多情!凭啥说她到处勾搭无知少年!那是少年吗!那是吗!在她眼里,这些十二三岁就要准备嫁人了的男孩子都是一群小学生好不好!而且她哪里勾搭了!哪里勾搭了!!都说了她是闷骚系的了!未语先带三分笑难道不是基本的礼貌吗!礼貌吗!她长得就那么不庄重吗!

“不过现在倒好了,还好我没有‘如玉娘子’的名声,要不然,”崔文珺挑了挑她的长眉,揶揄的看了沈如玉一眼,“都十七岁了,连个男人都不能碰,可怜,可怜啊。”

沈如玉嘴角一抽。

如玉娘子什么的,大概就类似于她以前那个世界的如玉公子之类的称呼吧……可是,是她还不够习惯女尊的风俗吗……如玉公子听起来很帅,如玉娘子……为什么感觉就那么挫呢……

“谁说我没碰过。”她没忍住白了崔文珺一眼。

沈如玉的性格之前说过了,是个闷骚,闷骚的意义就在于那个闷字,她总是一个人默默想着许多事情,但是却绝不会表露分毫,因此,她沉静的在这个女尊世界里生活了十七年,谁也看不见她隐藏着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的棱角。

所以很多人都不明白,在长辈眼中沉稳温厚的沈如玉,为什么会跟有名的狂姬崔文珺交好。

……因为比起那些一板一眼的古代人,崔文珺够狂。

崔文珺登时瞪大了眼睛,“你碰了谁?”她嘴巴损的厉害的说,“哎哟喂,你可别去祸害别人家的小郎君了,你十六岁那年,你娘透露了那么一丝想要和何家结亲的意思,结果呢?没几天何家就被全家流放了。”

说话的时候,她的嘴巴朝着皇宫的方向撇了撇嘴,一脸的“那位贵人可不会放过你”。

“胡说八道。”沈如玉坚持认为一个皇帝怎么可能会这么意气用事,这又不是不需要逻辑的言情小白狗血文,女主角看别人一眼,男主角就跟蛇精病一样的杀人全家。“那是因为何家涉嫌恒州刺史贪污案好吗?她们来找我娘是想跟我妹妹如琢结亲,无非就是想借着我们沈氏脱罪罢了。我娘看出来了,根本就没答应。”

崔文珺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谁知道呢。男人总是容易被嫉妒冲昏头的。”

这句话让沈如玉又有一点错乱了。

但崔文珺很快又转回了正题,“诶,你还没说,你碰了谁?”

“她碰了谁?!”

太极宫中,一身黄袍的年轻男人——好吧,按照古代人的标准,他已经不算年轻了——眼神阴郁的逼视着跪在殿前的内卫。

身着内卫服侍的年轻女子无比恭敬的低着头,此时这幅规规矩矩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传说中狂姬的狂肆?

“回陛下,如玉娘子说,她在十岁那年,在一位男子掌心写过一个字。但属下后来再怎么询问,她也只是笑而不语,并不回答了。”

崔文珺在心中默默的想,不知道这位倒霉的小郎君到底是哪一位,要是被查了出来,估计那双手都得砍掉。

但她跪了半晌,却忽然听见上面传来了一声轻笑。

崔文珺心头一跳,顿时头低的更低了。

完蛋,陛下这是气疯了的节奏啊。

可谁知李曌再度开口的时候,再也不曾提起之前那件事情了,他的心情诡异的好转起来,之前那种几乎压得人无法呼吸的气氛,也终于轻松了一些。

“说起来,下个月就是她十八岁的生辰了。”

皇帝不咸不淡的说道,看起来就像是随意一提。

一听到这个,崔文珺就是一阵无语,她心思灵活的很,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当下就聪明的接着皇帝的话说了下去,“是的。按照太宗皇帝颁布的法旨,女子十八不婚男子十五不婚,官府就必须要强行配婚。”

但太宗皇帝颁布的《大律》,现在根本就没有人翻了,世间女子大多十五十六就成家立业,男子十二十三就嫁了出去,很少用得到,陛下你要用这一条去框沈如玉,你怎么不看看你都二十五了连个女人都没有呢你!

李曌完全听不见她心底的吐槽,他心情很好的“嗯”了一声,“那便以朕的名义,明日举办一场赏花宴吧。”

便什么便啊!!这有什么连接关系吗!如玉下个月生辰跟明日办赏花宴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皇帝陛下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谁让如今她身处万恶的黑暗的封建*皇权社会呢?

按理说,一场广邀整个长安适婚男女的宴会,理应要准备许久才行,但看皇帝陛下说明天,明天就能顺利开办的样子,看来早就筹备好了。

崔文珺高兴的想,还好她的婚期在明年,如今还能算是“未婚”的适婚男女,看来倒是可以溜进去围观一番。

能近距离围观这样名传千古的恋情,让她怎么能不激动?

而大明宫中的李曌默默的摊开了自己的手掌,他眯了眯眼睛,又想起了那年的下午。

当时他的母皇体弱,父后大权在握,他的四个姐姐病的病,死的死,还剩下一个被父后远远地贬去了苦寒之地,他是父后最疼爱的儿子,然而父后之所以最疼爱他,也完全是因为他是个儿子。

多可笑,父后身为男子,却对着那九五至尊之位蠢蠢欲动,然而他一面一步步的朝着龙椅走去,却也跟其他人一样,理所当然的认为男人对于帝位毫无威胁,而警惕他的姐姐们,肆无忌惮的宠爱他。

可是他多像他啊,野心,手腕,心机,他一样不少。

但时常,他的心底也会有隐隐的不安——男子为帝,是否真的天理不容?

他就是在那时遇见她的。

他那年十八岁,她十岁。

他是母皇父后最疼爱的儿子,心高气傲,以至于十八岁都未曾嫁人。

而她十岁时,早慧聪颖之名就已经响彻京师。

父后很喜欢她,时常召她入宫,她也很喜欢父后的样子,给他画了许多许多画,有时候他看着父后注视着她的画的神情,简直都要以为他们之间有着什么不伦的感情。

有一天他去找父后,在门外听见了他们在屋里说话,她又在画他的父后。

他听见父后的声音,他跟她说,“如玉,我欲称帝。”

即使是一直心里隐隐有些猜测的他,在切实的听到父后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都没忍住下意识的一抖,可是那个纤细娇小的身影依然认真的在纸上细心描绘着,她抬头打量父后的眼神依然无比自然,甚至连手都没抖一下,仿佛他说的不是“我欲称帝”,而是夸她最近画工又有进步了一样。

但她并非毫无反应的,她仰起头看向父后的时候,脸上绽开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那个笑容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支持,好像在说“正该如此”。

如果他的父后最后真的称帝了,或许会给他做出最后一个绝佳的榜样,让他知道,男人称帝未尝不可,可就在他父后准备登基之前,就病死了,这在他的心中不自觉的留下了一层阴霾。

当时,全国上下要迎接他四姐回京的声音十分高涨,他望着父后的灵位,心中前所未有的动摇着。

然后,他下意识的就跑去找了她。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李曌,但那天,她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一个“曌”字。

她跟他说,“这个字的意思是,日月凌空,普照天下。”

她跟他说,“做皇帝跟你是男是女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能够负担起普天万民的能力和决心。”

她跟他说,“我觉得,比起你的姐姐们,你做皇帝更好。”

他慢慢的收拢了手掌,低低的叹了口气,三天不见,他又想她了……

上次是文会,这次是赏花会,还有什么好理由能拿出来用一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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