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枫回到租住的农居时,正好陆小凤也从大金鹏王处回来了。
看起来陆小凤在大金鹏王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才坐下拿起酒杯,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先说开了——对于陆小凤这种几乎可以称为酒虫的人来说,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晚枫在珠光宝气阁收获也不小,但想到霍休和陆小凤的关系,她决定先听陆小凤说完大金鹏王那边发生的事,再做决定。
“晚枫的猜测不错,我找到了上官丹凤的尸体,她的确是六趾不错。”陆小凤叹了口气,转着手里的酒杯,却迟迟没有饮下那口酒,“我也去找了大金鹏王,但这个大金鹏王并没有生而六趾,应该是上官飞燕找人易容假扮的。”
至于真正的大金鹏王去了哪里,陆小凤没有说,但大家都能猜到:恐怕早已和真正的上官丹凤一同被上官飞燕送去了地府。
陆小凤看起来有些伤心,但还比不上花满楼。
只是花满楼是不会让友人为自己担心的人,即使心里不好受,也没有多说,只是起陆小凤的酒壶给自己倒酒——晚枫在百花楼养伤的一个多月里,从未见过花满楼饮酒。
陆小凤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只是陪着花满楼喝酒。
晚枫看看这二人,想了想,拉了宁小裳和无花,三人退开,留下花陆二人对月饮酒。
“郁儿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走出花满楼可以听到的范围,无花问。
晚枫点点头,把在珠光宝气阁后院听到的对话说了一遍,道:“……所以,这事八成就是上官飞燕和霍休合谋,想要将在阎铁珊和独孤一鹤手上的那两份财宝统统据为己有,为此,上官飞燕利用了柳余恨和霍天青,还找来了陆小凤。”
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
花满楼遇到上官飞燕是阴谋,为的是将无牵无挂的浪子陆小凤引入局中;
霍天青邀请花满楼和陆小凤在珠光宝气阁摆宴是阴谋,为的不是给陆小凤制造机会,而是为上官飞燕的刺杀制造机会——阎铁珊的护院都被西门吹雪解决了,若不是半途原随云插手,此时她已经刺杀阎铁珊成功了。而阎铁珊一死,没有亲人的他的巨额财富就毫无争议地落到了他的总管霍天青手里。
而霍天青又是上官飞燕的情人,这和落入上官飞燕手中无异。
听闻阎铁珊的死讯,独孤一鹤定会前来拜祭,毕竟他们曾经同朝为官又一同护送小王子出逃,交情匪浅。此人号称刀剑双绝,武艺非凡,可谓高手难得。陆小凤若是要继续追查下去,西门吹雪定会与其交手。而以西门吹雪的武力,哪怕不能取独孤一鹤性命,二人也将拼至两败俱伤的地步,到时候再由上官飞燕在旁偷袭发出那种毒害霍天青的毒针的话……
仔细想来,这计谋竟是环环相扣,几近无解。
无花轻捻佛珠,垂目道了一声佛号:“独孤一鹤来太原,乃是得知青衣楼真正的主人是霍休,还有青衣小楼到底在哪里……”
“上官飞燕之前跟着陆小凤,恐怕是为了以防独孤一鹤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陆小凤,而现在因刺杀阎铁珊失败,她不得不装作返回金鹏王朝询问大金鹏王真相的样子离开,但事实上……”宁小裳道,“她应该还在这里。”
无花点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看到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不禁笑道:“郁儿?”
他笑起来温柔,眉目含情又带着丝丝宠溺,一旁的宁小裳撇撇嘴:又来这一套!不过没关系,反正……
“你知道青衣楼在哪里。”晚枫说得笃定,没有丝毫受到美男计影响的迹象。
无花面色不变,只垂眸,静静地注视着那女孩,嘴角的笑弧轻浅却勾人心弦:“郁儿如此笃定?然师兄与你一样,才来这世界不到两月……”
……阿郁才不会被你骗呢!
宁小裳在心底偷笑,表面上还一本正经道:“大师兄不是和独孤一鹤一道来的吗,若不是有什么事儿与他们有关的话,独孤一鹤也不会带着你去见阎铁珊吧?刚刚大师兄你又说独孤一鹤之所以来太原,是因为收到有关青衣楼的消息,那这消息是哪里来的?他为什么会肯定是对的?大师兄,要不要解释一下?”
师弟师妹太聪明了,做师兄的也会很没成就感啊……无花叹了口气:“你们说的不错,独孤一鹤处关于那青衣楼的消息,确实是从我处取得。”
说着,他从宽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铁灰色人偶,晚枫一眼看清那东西:“啊!我的瓦力!”
无花点头,将瓦力递给迫不及待伸手的小姑娘:“说起来这还是瓦力的功劳,若不是瓦力跟随青衣楼副手,见到了他给青衣楼总瓢把子日常报告的信件,我趁机夺下那信纸来给独孤一鹤看,那峨眉派掌门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相信我这等无名小辈。”
不管在大唐还是在楚留香的世界里,行善或者无花都不能算是无名小辈,但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他这话却是一点都没错。
“大师兄既然知道了,不若就将这些事都尽数告知独孤一鹤和阎铁珊吧!”宁小裳插嘴道,“左右都是他们金鹏王朝的事儿,自然也合该他们自己解决。”
这是打发他走么?无花沉默了一下,抬眼微笑看他家一向善解人意乖巧懂事又不听话的八师弟:“小八说的不错,既然是金鹏王朝几个旧臣之间的事,自然是应该告知他们,让他们自行裁决。”他笑着转向晚枫,“明日小师妹不是要去给那霍天青复诊吗?不若与我一道前去吧。”
晚枫点点头,对底下暗流一无所知:“好啊。”
宁小裳:“……啧。”
忽听一个男声插了进来:“就这么把我们排挤在外,太不够意思了吧?你说是吧,花满楼?”
三人顿时一惊,却见那从屋顶探出头来的,不正是陆小凤么?
花满楼不知何时到了那房顶上,手中折扇轻摇,听到陆小凤的话,微笑点头:“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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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飞燕回到小楼中时,霍休正在喝酒。
酒是三十年陈酿的山西汾酒,莹澈透明,清香馥郁,闻着就勾起了经年酒鬼的酒虫。
但上官飞燕不是酒鬼。
她非但不是酒鬼,还很讨厌酒。
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不会在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喜好来——尤其是,这个喜欢着自己讨厌的东西的人,还掌握着让她极为眼红的财富。
讨好霍休几乎就是她的本能了。
今天的霍休看起来并不开心。
“你见过霍天青了。”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上官飞燕点头道:“他查到了我和你的关系,为防我们的计划失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她笑得娇艳,“中了我的飞燕针,现在,他恐怕早就上路了。”
“可他还没死。”霍休道。
“没死?那也快了。”上官飞燕不以为然道。
“非但霍天青没有死,萧秋雨也没有死。”
“什么?这不可能!”上官飞燕悚然一惊,萧秋雨的伤那么重,怎么可能还活着?!
“萧秋雨被陆小凤救了。不过一直昏迷着,直到那天你假意离开陆小凤回去找大金鹏王。”霍休道。
“你没再下手杀了他?”上官飞燕不满道,“他知道得太多了,我会暴露的。”
“蠢女人,你以为你还没暴露吗?”霍休冷哼道。
上官飞燕来不及恼怒,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不但她暴露了,你也暴露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