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烟笑不可仰,顺势就止住了脚步,调侃的看着贾宝玉:“那依着宝兄弟的意思,凡是注重礼数,又或是贪恋这世俗富贵的,就必定是俗人中的俗人了?”
贾宝玉理所当然的一点头:“自然!可惜有邢姐姐这种见识的人少之又少,也只北静王略合我的脾气,不然他们府上就是八抬大轿请我去,我也是不肯的。”
岫烟不赞同的摇摇头,贾宝玉太过天真,现在看来,他和贾政不愧同为父子,都是从小长在富贵乡,不知人间疾苦,从没经过大灾大难,所以想法也近乎愚蠢。
可惜贾宝玉并不如他父亲贾政一般幸运。
贾政生来就有个精明的母亲,而王氏的聪明程度也强不到贾政哪里去。
岫烟短叹一声:“我听说,你最近已经不去三皇子那里伴读了?”贾宝玉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年前三皇子殿下害了点伤寒,太医叫他静养,上书房也就免了三皇子的课,我自己去也没意思,叫那些勋贵家的子弟见了,未免觉得我癮姆暧餍晕乙哺媪思僭诩遥热首硬∮偎挡怀佟!?
事实上,贾宝玉只说了一半的实话,三皇子确实得了病,也确实被太医嘱咐在宫中休息,不过大年三十那几日早好了,宫宴那日还陪在孝宗旁边,奉命和几位尚书大人敬酒,为此与大皇子很是暗斗了一番。可三皇子自打年后开始频繁交际,就没提过叫贾宝玉重回上书房。王夫人急的两鬓发白,无奈宝玉硬着脾气,就是不肯主动服软。
岫烟便笑道:“也好,你年纪愈发的大了,连兰哥儿也中了秀才,如今可就和你一般了,等下次大考,你们叔侄二人齐中榜,也算全了老太太的心思。三皇子重武胜文,身边几个红人也均是将军府里的小公子们,你去了也插不上话,不如就在家老老实实念上三年书,等下科也扬名一回。”
贾宝玉酸酸的吐出几个字:“怕我没乾公子那样的福气。”
岫烟轻笑:“宝兄弟!”
贾宝玉委屈的看着岫烟,央求声在她耳边响起:“邢姐姐,林妹妹她和乾家的公子根本”
岫烟伸手一点,半是玩笑半是警告的看着他:“宝兄弟慎言,乾公子少有贤名,林妹妹和他也可称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宝兄弟疼林妹妹就如同我疼林妹妹似的,咱们俩可不都巴望着她好!”
“话是这么一说儿,”贾宝玉不依不饶还想再从岫烟这里讨些便宜,岫烟已经冷淡拒绝再说这种话,扭头进上了回廊。
花厅里的芳官早等的不耐烦,忽听自己的小丫鬟急促促跑进来说邢家的人到了,芳官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襟危坐。岫烟才踏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她不禁莞尔一笑。
芳官的身姿并不高挑,可偏偏披了一件长摆及地的灰鼠银边儿大氅,显得芳官好不臃肿,且瞧那颜色款式便知,是别人用旧了的东西。不过芳官本身并不难看,清秀中带了几分轻佻。几日来养尊处优的生活,更叫她养的皮娇肉贵,多了几分主子姑娘的款儿。一身湖蓝底宝蓝滚边缎面的对襟小袄,下面一袭十二扇的百花裙,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赤银鎏碧玉石的簪子,一手戴一串金镶珍珠链,浑身珠光宝气,晃得人眼睛不敢直视。
芳官笑盈盈的上前一欠身:“给姑娘请安。”
岫烟忙叫美莲去扶,口中含笑:“你如今是王府里的芳姨娘,和我不必如此客气。”岫烟的眼神略过芳官身边站着的四个丫鬟,也都是清秀佳人,丝毫不逊色于美莲、美樱二人。看样子,芳官在北静王府不但过的很好,而且还十分的受宠!
芳官娇羞的低眉:“不管怎么说,姑娘是我一辈子的恩人,我见了姑娘若是不施礼,不但王爷要呵斥我不守规矩,连我自己也觉得良心不安。”
岫烟见她说话淡定从容,就猜到是王府里专门派了人来训导芳官这种礼仪。因为有这种猜测,故岫烟看的更加仔细些,果然,她发现芳官比前阵子离开的时候更加消瘦了些,身上的大氅像挂在上面似的。王府里的教养嬷嬷肯定不是一般人,教导起来不会叫芳官讨到好处。
岫烟和蔼的一笑:“怪不得京城里的人都说北静王府待人有礼,确实叫人信服。”
贾宝玉抓耳挠腮的站在一旁,等邢岫烟好容易说完,他忙凑上前来:“芳官,你越发漂亮了!”
芳官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堪,“多谢宝二爷夸赞,是王爷教导有方。”
她身后的大丫鬟冷着脸往前走了两步,语气淡漠:“芳姨娘,时辰也不早了,姨娘还要回去伺候王妃用晚饭,芳姨娘别忘了王爷交给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