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一层，杨子轩能猜到。定是陈中兴和周立昌那场谈话。陈中兴暗示了什么。或者直接“表忠心”了。

那为什么选周立昌这个书记表“忠心”，而不找他这个市长呢？

“我这边的副市长，在市府已经有两个，周泰桃，潘晨，陈中兴大概是觉得他再站队到我这边，能分到的蛋糕的肯定不多，但是周立昌这个市委书记在市府这边目前正处于权力真空的状态。目前几个副市长跟他走得近的一个都没有，就连樊康，也不一定和市委书记步调一致，投靠市委书记，在市府的性价比才是最高的。高！看不出来这个陈中兴戴着厚厚眼镜，一身学究气，却是个站队高手啊。

知道怎么样利益最大化，知道自己的利益所在，知道自己对山头有什么价值。看来蔡品华选过来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

杨子轩这么一想。就彻底通透了。

“现在市府这边真是三教九流，各色势力都有啊。樊康自成一体，陈中兴跟周立昌，又是在蔡品华那挂了号的，李艳青跟吕青青，余建中跟白东山……”

杨子轩有些头疼，这比之前的控制难度又加大了。

杨子轩捻灭烟头，喝了口茶，清清嘴里的烟味儿，“您说得对，这陈中兴算是给咱们市府补充了新鲜血液，肯定让他好好挥他的特长和能量。”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要是咱俩谈不拢呢，上碰头会，常委会，咱们继续谈。”周立昌脸色凝重。

杨子轩也知道事儿不小，坐直了身子，“您说。”

“我接到了省里苗秘书长的电话，他有个提议，他只是个提议，他说他之前跟朱书记谈了，朱书记觉得咱们最后一个月的经济数据确实有些问题，虽然说单看一个月的经济数据，价值不大，但是确实能够看出一点问题来，比如咱们广陵今年增快，也是投资拉动，出口啊，贸易方面，却没什么长足的展……”周立昌也捻灭烟头，这个事情，他打算好好跟杨子轩说说，因为他不想沾上一丁点的火星儿，这本来就和他没几个关系，让杨子轩误会怪罪到他头上，他就觉得亏大了。

杨子轩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嘴，“这个批评是对的，咱们贸易和出口确实没有长足的展，但是这不能否定咱们广陵之前的投资拉动增长的方式有问题，你看交通建设的投资，应该不应该，港口建设投资，应该不应该，从长远来看，投资是为贸易，为消费服务的，这不矛盾。”

“秘书长也没指责咱们的投资拉动展的方式有问题，但是咱们确实有这样那样的短板。”

“秘书长这话我不是很爱听，短板是有，但是哪个市没短板，就算姑苏也有短板，它的民营企业才多少，大部分都是跨国企业代工厂支撑起来的gdp，当地百姓受益多少？那可是典型的富财政穷市民的展方式，说得不好听，它城市建设像欧洲，当地人民生活水平像非洲……”杨子轩不敢去捋朱书记的虎须，但是他却不怕苗玉龙。

从卫正风开始，到救灾，苗玉龙已经两次毫无原则的针对他了，这口气他真咽下去，那别人真把他当软柿子捏了。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杨子轩喝了口水，水杯往桌面一放。

周立昌心头暗喜，有苗玉龙这个省里伸过来的大手弹压杨子轩，他才能缓一口气，高兴归高兴，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子轩啊，你先别急，苗秘书长说这是和朱书记讨论的结果。”

又抬出朱礼和，杨子轩就没话可说了。

虽然杨子轩很怀疑朱礼和到底是不是这样对广陵最后一个月的经济数据进行评价，但是他也不会蠢到去找朱礼和确认。

身为省委秘书长，这种“狐假虎威”的事情，他苗玉龙可以做得心安理得。

这就是“近侍”的威力。

有句话怎么说的，领导身边的人等于领导，那怕他是一个倒水的，只要能在领导面前说话的，都等于领导。

这种近臣“做糖不甜，做盐一定很咸”，怎么说呢。他在领导面前给你说好话。戴高帽。不一定管用，领导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如果他在领导面前说你几句坏话，领导一定会有印象的，这就是做糖不甜，做盐一定咸。

杨子轩虽然可以不鸟苗玉龙，但是却不会傻得真的在明面彻底得罪苗玉龙。

“提这个事，是不是还有别的说法？”杨子轩算是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没错，他说广陵有短板不可怕。去补就行了，广陵最有潜质去补这个窟窿的，就是产业园，但是产业园目前在市里的规格不够高，言外之意就是市里不够重视，你看，黄之君同志仅仅是个普通市管干部，如果想要招点大项目进来，都不好出去接应……”周立昌缓缓说道，“所以。秘书长想提议让白东山同志兼任产业园的党工委书记，你看怎样？”

杨子轩微微眯着眼。

周立昌低头喝水。他就料到杨子轩应该会反应很激烈的，他不着急，坐山观虎斗嘛，坐的人，急什么呢？

“行！既然秘书长这么看好白东山同志，我没什么意见。”杨子轩干脆说道。

周立昌愕然。

他还以为杨子轩会激烈反对的，这，这杨子轩到底闹那样，人家都占他地盘了，难道就不反抗一下？

“那行吧，咱们等会开个碰头会吧，就讨论一下这个问题，至于副市长的分工问题，咱们再琢磨琢磨，不着急。”周立昌想插手分工。

杨子轩没有意见。

白东山刚从省城回来，就接到通知，说开第一次碰头会，特地换了一套衣服，次出席，总能看出不少东西——比如杨子轩和周立昌的真实关系。

武廷法，肖立兴，李焕几个很快就到。

周立昌坐在中间，看着众人，说道，“这可能是咱们今年最后一次碰头会了，把过年前的几个事情，都确认一下。”

杨子轩笑道，“书记，咱们碰头会我看还得再开，这次先挑重点几项说说吧，比如白东山同志工作调整的问题……”

白东山心头一凛，这么快就要调整了？这杨子轩是什么意思？

“好，好，那就先谈谈这个吧。”周立昌点了点头，刚想说。

杨子轩直接抢过话头，“是这样的，周书记跟我谈了，省委的苗秘书长对咱们广陵最后一个月的经济数据提出几个要求，认为咱们广陵展又落后了，要迎头赶上了，这是咱们广陵有病了，得治。他开了一个药房，就是想拿产业园做试验田，说咱们产业园目前的规格不够高，市里不够重视，想提议白东山同志任产业园的党工委书记，他强调了，只是一个提议，怎么安排，咱们自己考虑定夺……”

白东山登时脸就刷绿了——杨子轩这番话，简直就是杀人于无形，杀他于无形啊……

一番话说下来，第一，不仅仅把白东山和苗玉龙的关系给挑出来，让在座全部人都知道，本来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的，传到下面干部去，多少让人觉得，他是靠苗玉龙才坐稳这个位置。

官场上谁想把自己的背景“固定化”？固定化，就意味着人人都知道你靠山是谁，这一张最大的底牌，别人就可以防着了。

就连杨子轩额头上刻着“陈”字，也在不断模糊他自己的背景，一会又中央了，一会有苏老，一会有蔡书记，没人知道确知他和省委哪几个大佬关系最好。所以很难猜到他真的动用省里的力量的时候，会出哪一张牌。

第二呢，杨子轩话里话外都在强调，这是苗玉龙强加下来的，这给人感觉，他白东山就像是侵略者一样，侵入广陵这个大家的家乡。

就连肖立兴都感觉有些不舒服，觉得苗玉龙手伸得太长了，如果是省委决定，又或者是管干部的组织部长，副书记提议，那就没人感觉突兀，一个秘书长提议，虽然不能说越界，但总觉得“私人”的味道很浓。

白东山手在抖，他听说过杨子轩的厉害，但是这是第一次见识到杨子轩那张杀人于无形的嘴。

偏偏他不能反驳，也不能推辞。

周立昌当然看清楚杨子轩的小把戏，没有说话。

李焕却笑道，“难得省里这么关心广陵，而且白东山同志此前也熟悉经济工作，能者多劳，我觉得这个提议来得很及时，也很不错，我是同意的。”

他这句话有点画蛇添足，白东山兼任党工委书记的事，大家都会同意，但是他率先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白东山看了他一眼，又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杨子轩唱黑脸，李焕唱红脸。白东山就算到省里去告状，说广陵市长排挤他，都没人肯信。白东山苦笑，往你肚子打一拳，又过来给你揉肚子，这滋味，难受啊。

而且李焕话里还有一层意思，“能者多劳”，李焕这是希望白东山分管经济工作之后，能够分散他一部分精力，让他没法彻底腾出手来抓人事。

周立昌喝着茶，瞥了一眼旁边脸色难看，却默然不语的白东山，叹了口气，这哼哈二将要是这么好对付，卫正风就不会被排挤得那么厉害了。

很快大家都同意通过，这事儿，就这么轻易的过了。

白东山虽然吃了很多哑巴亏，还是得说几句场面话，感谢同僚的厚爱，努力做好指导产业园展的工作云云。

“产业园比较特殊，市里不是说不关注，只是想让它摸索出自己的一条路，不同于市里其他区的展路径，希望东山同志能够用自己的经验和产业园实际结合起来，找到这样一条路。”杨子轩这个市长定调子。

白东山微微眯着眼，“一定，一定！”

“另外就是一些人事安排的问题，李焕同志，我记得义州县长，市府这边的审计处，工业局，经贸委都还缺人吧？”杨子轩知道有些党委职务，他提议讨论人事问题，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李焕提议那是名正言顺的，偏偏李焕如果要提议的话，那必须要跟白东山，周立昌打声招呼才合乎规矩。

所以杨子轩才以这样一个“问答形式”，而不是“提议形式”，抛出这个问题。

“还有几个呢，义州书记，江陵书记，这些人选也要斟酌……”李焕会意应和道。

周立昌皱着眉头，他没做好心理准备讨论这些，杨子轩这是搞突袭，他这时候搞突袭，想干什么呢？

欺负白东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周立昌看了一眼在那安静喝茶的杨子轩，这小子肯定有这个考虑，但是肯定不止这个考虑。

虽然除了经贸委主任，审计处长，其他他杨子轩早就私底下瓜分完了，但是杨子轩这时候搞突袭，还是让他不爽。

“书记您看那些可以一用的人选，不妨拿出来，提一提，议一议，反正之前都议了白东山同志的兼职问题，咱们碰头会就专门讨论人事好了……”

两章合一！七千字！祝同志周末愉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