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自从加了房东冯家老太太qq后,许桀qq农场种的菜,被“窃”的数量越来越多,冯家老太太好像记住了他农场蔬菜的成熟时间,准时摘取后,也会发来一句感谢的话。其它的交流相对没有,冯家老太太喜欢做小点心,不时会放到他的房间里。许桀本打算当面感谢老人家一下,但尊重别人的生活习惯,比几句无谓的感谢重要。
许桀订的十天快餐已经到期,他打开电脑续订,房东冯家老太太在qq里发来留言说,最近电脑速度越来越慢,很难打开网页,希望他有时间能帮他处理一下。
许桀从天台上下来,先到楼下超市购买了两箱牛奶,送给冯家老太太,也算是回礼,吃了人好几次桂花糕了。
许桀站在冯家老太太家门前,轻轻敲了几下。每天都经过的这个门,一直紧闭,从来没有看见冯家老太太出来过。
跟上次一样,冯家老太太警觉地打开防盗门的小窗户,看到是许桀后便把门打开。
许桀站在门前给冯家老太太鞠了一个躬说,谢谢阿姨送给我的桂花糕。真的很好吃,比我妈妈做的还好。
他有点故意讨好冯家老太太。
冯家老太太喜笑颜开,跟上次完全判若两人。看见许桀带的牛奶忙说,我不喝这个东西的,而且我一个人也喝不了这么多,带回去自己喝。
三室两厅的房子,虽然摆满了家具,但是还显的很空旷,客厅中间的沙发上、餐桌上的靠垫、餐布整整齐齐的摆放再哪里,彷佛从来没有人使用过。
靠南的墙壁上挂了一幅很旧的一家三口照片,应该是冯家老太太的儿子和媳妇的,男子穿着一件深兰色中山装、女子穿着碎花的粉色衣服,那个小男孩估计也只有5岁的样子。照片年代久远,镜框的玻璃上蒙了一层灰。
这个女子怎么这么面熟,这个小男孩怎么也似曾相识?
在冯家老太太引领下,许桀进入了冯家老太太的卧室,将近二十平方的卧室里布满了七八十年代的旧家具。房间比较暗,窗口上挂着深色的窗帘,乳白色空调吹出凉凉的风,白色的联想电脑放在一个深红色的办公桌上,办公桌的一个抽屉坏了,像一个撕裂的面具。电脑旁还有一个优秀乡村教师的红色证书,颜色基本已经脱落了。
看见许桀疑惑的眼神,冯家老太太忙说,外面的东西都是儿子给我买的,我不喜欢用,也用不上,这些老家具陪我几十年了,有感情了,儿子要丢掉。我说把这些东西给我丢了,就把我的记忆给丢了。
见许桀没有说话,冯家老太太连忙把电脑打开说,这电脑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速度太慢了,我都偷不到你的菜了。现在这电脑跟我的老伴一样,他可不能出毛病。你帮我看看是什么问题,我去做饭。
许桀忙说,阿姨不用准备饭,我处理好电脑就回去了。
冯家老太太说,那可不行,一定要在这吃饭,就算陪我了。阿姨这里一个月也没有个人来。
“我像关在笼中的老麻雀,飞不动了”。
见冯家老太太这么说,许桀也就不再拒绝了。
电脑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系统内部垃圾太长时间没有整理了,厨房里飘来熟悉又陌生的菜香,这种家常菜的香味很久没有闻到了。许桀想已经快一年没有回家了,奶奶他们身体还好吗?
很快冯家老太太端上来四个菜、一个汤。她没有把菜放到客厅的餐桌上,而是直接放在办公桌上。办公桌一下变的很拥挤。
冯家老太太忙歉意地自语,还是搬到客厅餐桌上吧,我一个人习惯了在卧室里吃饭。这样可以盯着你们的菜成熟。
许桀忙说,阿姨就这里吃吧,别改变您的习惯。
冯家老太太又说,那可不行,不能怠慢了客人。
冯家老太太又把饭菜搬到客厅的餐桌上,上面一层灰。
冯家老太太有点尴尬地说,我去拿抹布擦干净。
许桀说,算了阿姨,还是回您卧室吃吧。
冯家老太太一个劲的往许桀的碗里夹菜,她很幸福地看着许桀吃饭,自己基本不吃。
她说,你一定把菜吃完,要是剩了,我自己要吃很多天,人老了不能吃太多油腻的东西。我的牙一直不好,吃东西很不舒服。
冯家老太太的神情告诉许桀,她喜欢这样的氛围。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喜悦,好像是见到了久违的孙子。
冯家老太太放松了所有的戒备。
许桀问,阿姨你的孩子不在南京吗?这么大的房子自己住多冷清啊。
冯家老太太若有所思说,儿子做房产的,我们住的这个楼就是儿子盖的,他自己买下了我住这套和对门那套后,便把我从老家接来。
冯家老太太继续说,儿子一家住在附近的小区,但是一个月也难见到一面,早知道城里的生活是这样的,我怎么也不会来的,还是留在乡下好。
不过儿子、儿媳对我很好的,你看这些家具都是他们给我购买的。老人提高了语气。
冯家老太太叹息地说,好在我学会了上网,否则真不知道每天能做些什么?人老了,没用了!
许桀看着冯家老太太,听着她不停地倾诉,想说点什么,但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陸】
今年的梅雨季节姗姗来迟。
从那天的露台惊魂一幕后,南京城就无休止地笼罩在雨雾中,隔壁的窗帘再也没有拉开过,一片寂静。如果不是室外空调机隆隆作响,如果不是遮光帘的缝隙会在晚上透出一点光,许桀完全会认为,绣花的女子已经不在这个房间里了。而且更为奇怪的是时常在白天里听到他房间内传来锤子的叮当声,声音很沉闷,应该是从复一层传来的。这声音会连续响几天,然后沉寂,如此反复。
跟她同住楼上楼下的又是什么人?
看来想道歉是没有机会了。无意中剥夺了别人享受开窗的权利,许桀心理还是充满了歉意。她惊恐时那双睁大的双眼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这双眼睛清澈而充满戒备,眼睛里向外面传递的那束光仿佛与这个世界竖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如果接近就有被电击倒的可能。
而这完全能让这个每天游走在欢场处的许桀重视甚至痴迷。毕竟这是与众不同的。这样的女子在许桀的生活中完全没有出现过。如果说他每天晚上遇到的女人是脂粉香,那么阁楼的女人就是草香。
脂粉香诱惑人沉浸。
草香则是风带来的,风停了,香气也就散了。
日子依旧零零散散地过着,每晚依旧唱那几首歌、依旧即将凌晨回家、依旧与清晨早起忙碌的人擦肩而过。偶尔兴趣释然陪客人喝酒依旧不醉,看见他们跑出酒吧间或者挤进厕所呕吐后回来,继续畅饮的时候,总感觉对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世界末日一样,要在毁灭之前把自己的一切挥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