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甲斐银装素裹,正月里踯躅崎馆人声鼎沸,武田家的武士们大肆庆祝着去年的胜利,许多年轻武士借着酒劲载歌载舞的庆贺着,搜肠刮肚歌颂家督武田信玄的英明神武,带领武田家走出困境迎接新的辉煌。
骏河国人众终究还是敌不过武田信玄的手段,骏河先方众的降服标志着武田家骏河侵攻的伟大胜利,对于刚经历一系列军事政治巨大失败的武田家具有极大的士气提振作用,同时也标志着武田家完成又一次战略转型。
降服的骏河国人众被编为骏河先方众,由原今川氏谱代家老朝比奈信置担任先方众旗头,武田信玄对骏河先方众的态度相当宽容,即使一度摆出对抗的姿态也没有作出任何处置打算,而是当即给他们发放安堵本领许可状,并寄希望用这种方式挽救骏府乱取带来的恶劣影响。
宴会上觥斛交错,无门来往攀谈相互问候,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喜意,宴会上热烈的氛围感染的小姓们也非常兴奋,一个个精神抖擞着仿佛斗志昂扬的武士,即使是端茶送水也不妨碍他们迈着轻快步伐以及愉悦的心情。
武田信玄最近的心情不错,困扰自己多年的哮喘病在今年罕见的没有给自己带来太多痛苦,嫡子武田义信的身死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负面冲击,原本支持义信的党徒在重手惩治下顿时作鸟兽散,家臣团又一次站到他的阵营里支持他,这是他打的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拿下骏河国对武田家的意义非常重大,其政治经济上的意义甚至要远远超过信浓一国的所有影响力,在甲斐几乎每个武士都能明白骏河国与信浓国的区别,他们的区别不在于领地的多寡而在于东海道的必经之路和穷困山区的巨大差别。
骏河国的富庶不在于仅有十七万石的石高,而是因为东海道的重要交通枢纽作用,其中枢纽的中心点就是今川家倾力打造的骏府城,经过今川家近两百年的苦心经营。骏府城的名声早已散播到关东畿内乃至更遥远的九州羽奥等地,作为经济交通枢纽的作用虽然不得畿内的几个大城市,可是放在东海道绝对是独一份的存在。
一个骏府城顶得上甲斐所有城下町加在一起还要翻一倍,踯躅崎馆那点孱弱的城下町经济根本不能和骏府比拟,甚至还不如远江的引马城的城下町经济发达,毕竟甲斐盆地太偏僻武田家的武士素来以粗鲁野蛮闻名于世,许多商人是不太喜欢去甲斐做生意的。
信浓国看起来石高挺多。以前差不多也有四十万石的样子,落到上総足利家几经开发已经蹿到近六十万石的惊人产量,但这都无法改变信浓国相对偏远且地域广大人口相对稀少的弱点,骏河国的地盘的领地面积大概有信浓国的一半,石高虽不到一半也差不出多远。
统治信浓国庞大的领地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支撑,北信浓到南信浓的道路九转十八折就差要打个结。比起来骏河国就没有这么多麻烦,无论选择陆路走东海道还是走海路都可以直达想要到达的领地,骏河国最发达的地区也就在沿海的几片小平野上。
骏河有武田家最喜欢的金山,信浓则只有时不时大喷火的浅间火山,骏河有繁华富庶的城下町令人羡慕的商贸港口,信浓只有饭绳山、户隐山等几座修验道的灵山,骏河一年的商贸收入足以抵消信浓所有粮食收入的优势还有不少的节余。骏河的人烟稠密统治起来更方便。
要说信浓国有哪些比骏河国更强的地方,大概就只有信浓的武士更加勇猛顽强,武勇不逊于甲斐武士的优点比起养尊处优的骏河武士强出一大截,正是因为骏河武士经过二十多年的太平日子,把今川家的战斗意志一点点消磨干净,甚至忘记他们骨子里还流淌暴力血脉的基因,所以武田信玄才能顺利的拿下骏河国。
骏河国的入手意味着武田家的战略调整是无比正确的,这不但解除武田信玄囚杀嫡子武田义信的道德枷锁。还把加诸于谱代家臣团身上的生存压力一并解除,这下总没有人会威胁武田信玄家督的权威,谱代家臣团又紧密团结在武田家大旗下,至于死掉的武士完全不在乎,武田家臣团还不至于因为死点人就彻底完蛋。
战争的胜利带来惊人的红利,每个活下来的武士都在战争中狠狠的捞一笔,骏府乱取的过分恰恰反应甲斐武士迫切需要捞取利益的本能。没有利益也就没有所谓的忠诚,没有人效忠的家督只是个光杆司令,再给武田信玄一次选择机会,或许他还会放任武田家臣团乱取。他宁愿花费时间安抚骏河先方众也不想看着自己的谱代众再对自己发出质疑的声音。
说到底武田信玄毕竟不是十几年那个战无不胜的甲斐之虎,接二连三的惨败让他几乎沦为足利义时的提款机,一次次强行支付名声领地财富带来无数负面效果,使他在天下大名里的评价一路走低,渐渐被新冒起来的织田信长之辈取代。
“说起这织田弹正忠,竟会想起与我武田家联姻的打算,看来此人志向不小啊。”武田信玄捏着虎须若有所思,他有理由相信织田信长是个野心勃勃的武士,从织田家插手三河菊一揆援救濒死的松平家康,就能看出此人的野心和志向并不受亲缘羁绊,哪怕那个亲缘是足利义时也是如此。
就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织田信长委派织田扫部助忠宽来到踯躅崎馆拜见武田信玄,向凯旋而归的甲斐之虎提出联姻的动议,联姻的对象就是织田信长的外甥女,庶妹与东美浓有力国人远山直廉嫡女,同时也是织田忠宽的养女,男方就是武田信玄的四子武田胜赖。
武田信玄对这个提议非常感兴趣,织田信长在美浓的开拓非常大胆也非常厉害,表面上依然是织田氏与斋藤氏在西美浓对峙的局势,但实际情况却是东美浓大半武士已经被织田信长悄然拉入麾下,这手军事欺骗做的非常出色。若处在旁观者清的角度指点江山,他也不敢说必定能识破织田信长的奸狡手段。
织田信长一直在墨俣川上的洲股城(墨俣城)附近企图寻找支撑点,以及积极将居城从相对发达安宁的清州城迁徙到小牧山城也就变的不那么单纯,或许这不再是简单的减少后勤行进压力那么简单,更有一些军事欺骗的诈术掩藏在其中。
同一时间在三河国与美浓国下手,还能分别取得不错的收获,就冲这份见识和手腕绝对不是普通武家所能比拟的。起码他们武田家里除掉武田信玄本人以外还没人能做到,沉默的武田信繁似乎有这个能力,可惜为人方正和善又比较沉默寡言使自己的才华被掩盖大半。
“不过这样也好,让四郎那小子迎娶远山家的女儿也不错,本家又也不在乎远山家的出身,只要能为我武田家诞生健康优秀的嫡孙就好。”武田信玄才不在乎织田信长打多少小算盘。反正他也没打算老老实实配合织田信长的计划,暂时获得一个臂助到不失为好选择,至于足利义时会产生多少不满对付织田信长并不重要,人家都不在乎他需要在乎什么。
今川氏真还被困在挂川城进退不得,武田信玄暂时没功夫收拾这个废柴家督,放他在挂川城过几个月颓废日子到无所谓,骏河国全境靖平比一个无用的今川氏真更重要。他需要做的是安抚新附的骏河先方众,修缮被战火和抢掠中遭到严重破坏的骏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