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二条御所里群臣纠结于危机应对之策的时候,胜龙寺城内三好家谱代众也在纠结另一个难题,阿波公方足利义维中风瘫痪在堺町,把三好家谱代众的辛苦准备的上洛之行搅合的七零八落几乎没法维持下去,他们在纠结着到底是不是应该继续上洛。
三好政康怒目圆睁扫视厅内众臣,气冲冲的说道:“箭已离弦而去,诸君却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把箭撤回来,我政康还从未听说过离弦之箭可以收回的道理,当天下武家皆知我三好家欲行废立将军的举动,却在此刻忽然一声不响的戛然而止,会对我三好家的威名造成多么巨大的妨害,我还有何资格称霸畿内傲视群雄!”
松永久秀冷哼道:“三好下野守所言极是!诸君难道不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吗?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一盆水尚且如此做大事又岂能瞻前顾后畏缩不前!现在把大军撤回去必定会军心大散,家中的士气亦会遭受重创打击,大和国、河内国、丹波国等新征领地亦会动摇,诸君不要忘记纪伊国中还有个高屋殿。”
三好家谱代众深吸一口凉气,哪怕是勇猛的内藤宗胜听到畠山高政的名字也要挠头,这家伙偏执顽固的坚持反三好的信念并严格贯彻近二十年,在此期间几乎不怎么搭理三好家抛出来的橄榄枝以及糖衣炮弹。
在与三好家战斗的过程中,一次次纠集几万大军在河内国、摄津国、和泉国之间狼奔豕突,哪怕被打的丢盔弃甲一度逃入堺町寻求庇护也不改初心,给他点时间重整旗鼓又会带着一帮乌合之众来找茬,即便三好长庆在世的时候。拿这么个顽固的家伙也是一脸的无奈。
软硬不吃刀枪不入,任你好话说尽许诺再多他就是不听不看让人无可奈何,来来回回近二十年的河内国拉锯战,几乎耗光每一个三好武士的耐心,让他们意识到一个拥有崇高威望的地头蛇有多么难缠。他们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这种地头蛇能不招惹就尽量不招惹。
“丹波国的波多野秀治、大和国的筒井顺庆、河内国的畠山高政,还有和波多野家眉来眼去的播磨国赤松氏、别所氏,以及近江国的六角义治、中条时秀,这些虎狼之辈隐伏于沟壑之中伺机而动,只要我等稍有差池就会一跃而起将我三好家分而食之,试问诸君还幻想着覆水能收吗?”
松永久通为吓阻谱代众不惜危言耸听。要是周围的环境恶劣到这种程度,他们三好家也绝对不敢妄行废立之事,上洛废立将军本是作为提高三好家士气,提高凝聚力唤醒逝去的斗志以及荣誉感自豪感,重振三好家称霸畿内的威名,绝不是排队去京都送死领便当。
三好政保眼眸里精光一闪而过。说道:“既然几位殿下说的那么决绝,那就是只有坚持下去这一种选择了吧?那么我政保有一个疑问,阿波公方年老病弱又患脑卒中卧病在床,我等该怎么应对?包括阿波公方的处理在内。”
三好康长说道:“拥立足利义亲殿下担当次期将军如何?阿波公方不如放在堺町疗养吧!”
“拥立足利义亲殿下乃实至名归,但放任阿波公方在堺町也不妥当,阿波公方身体不好需要照顾,家里的亲眷友人皆在平岛。留在堺町始终需要许多人手和资源支持,远不如送回平岛安心疗养,那里也比堺町更安全。”三好长逸似是针锋相对又像就事论事,寻常武士丝毫察觉不到两位老将暗中较量一回合。
三好康俊狠狠的瞪了三好长逸一眼,显然对这个堂叔是极为不满的,正欲张口讽刺就三好政保抢先打岔:“那么阿波公方的次男足利义助殿下该怎么处理?留在堺町,留在胜龙寺城,还是留在平岛御所?”
十河存之心领神会地说道:“回平岛御所比较妥当,公方病笃其子应侍奉左右以全孝道,平岛公方家的两位少殿须得有一人回到平岛御所。而且依照惯例长兄为将军,次弟就应出家为僧主动避嫌,留在胜龙寺城也不是个事。”
岩成友通悄悄扫视评定间,发觉大厅里群臣的气氛格外诡异,三好康长面色不愉。三好康俊和他的岳父三好长房愤愤不平,盐田一闲、横田宗昭等谱代家臣对三好三人众怒目圆睁,三好政胜面带冷笑,似乎在嘲讽三好三人众的拙劣表现。
三好政保、十河存之努力的插科打诨和稀泥让气氛不会变的更僵硬,茨木长隆、高山友照、池田胜正、山本久政、竹内季治、入江春景等从属的国人众态度暧昧不明,三好义继还在生闷气,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几乎得不到更多的外力支持。
评定间里最诡异的还不是两派对立的矛盾,而是象征阿波、讚岐、淡路的三个位置空缺,只派来几个谱代家臣列席会议,在如此重大的代表三好家未来命运抉择的会议上,竟然缺席三个最重要的一门众,可想而知三好义继的脸色有多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