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忽生一道刺目强光。郎飞不禁双眼微眯。少时,再睁眼时,却见一个青衫、纶巾的弱质书生并一个面色苍白,神态慵懒的青年妇人,正满含慈爱的着自己。郎飞张了张嘴,却发出一阵稚嫩的哭声。
“嗯?”郎飞将手一挥,却发现幻境并未如想象般的消散。方才那一挥,好便似用尽了全身的力道一般,一股倦意袭来,不觉昏昏沉睡过去。
光阴迅速,悠悠十载。这一回却似真实人生,任凭无数次挥袖,幻境依旧,生活依然。经由十年,他也熄了破阵而出的心思。
所谓幻由心生。既然困住自己的此方天地乃是沉沦之境,那便只身走一遭,历练一番又有何妨。有了决断,郎飞遂不再强求破阵,一切顺其自然。
此一生,郎飞生为穷秀才之独子。虽然家境清贫,日子过得却也有些小幸福。日间有书香相伴,夜里有诗韵洄游,又有父母疼爱,享天伦一十六载。而后,秀才,举人,进士,从县令做起,在朝为官三十载,升至当朝一品大员,又经太子之乱,获罪于天。刑台问斩之际,忽闻九天云端有做歌之声。“百年红尘旧时梦,转回头,却道是:‘庄生梦蝶’,是人梦蝶?亦或是蝶梦人哉?”
“红尘,旧时梦,是蝶?是人?”郎飞忽仰天长笑,却将身立起,神色淡然的对着身旁举刀的侩子手言道:“世人皆说人生如梦,红尘之事乃过眼云烟。殊不知,人生本物,唯有一心,若要堪破迷障,只需面心一问,今便请你助我,但求就此一刀,将心刨出,我才好问他一问。到底是人生如梦,还是梦如人生。”
“这人疯了不成?”侩子手话音才落,但听午时一刻已到,坐上监斩官高喝一声“行刑!”
“你的废话留着和阎王爷说去吧!”拔过背后犯由牌,饮一口烈酒,手起刀落。不妨郎飞将身一扭,屠刀斜劈而下,鲜血喷洒处,心口哪有什么心脏,却是一个青光小人,迎着郎飞的目光微微一笑,继而剑指朝天,微微一划。
“咔,咔,咔!”山岚吹过,梦境似泡影一般烟消云散。郎飞微微一笑,睁开眼来。是仙亦或是人?是梦亦或是真?又有什么不同。心之所向,便是人生。
这一刻,他心头忽然生出一丝明悟。其修为本已处在筑基大圆满。此时只觉身体中的元力飞波叠浪一般翻涌起来。
“不好,这是要突破!”不想竟发生这个节骨眼儿上。若要于此晋级,且不提环境不适,单是进阶炼精境的威压,也定然瞒不过玄火宗之人。到那时,一旦被玄火宗捉住,非但之前盘算之事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连小命都将不保。思虑再三,郎飞一咬牙。“拼了,断不能于此处晋级。”
做下决断之后,郎飞先是吞下一粒养心丹,而后盘坐下来,一点点的调动元力,凝神安抚体内躁动。
就在郎飞坐下之后,前方二人中,散修打扮的年轻小子缓缓睁开眼来,一开始还有几分迷茫,少时回过神来,环顾四方,发现只他一人醒来。又见郎飞竟是盘坐姿势,不由得露出几分讶然,方要细观几眼。突然,山风吹得周围云气一荡,露出几近天南的斜阳来。眼见巳时过半,他猛吃一惊,不敢久待,急忙转身,还沿石径,向着玄火宗山门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烟云再次遮住艳阳。郎飞眉毛轻轻一动,继而缓缓睁开眼睑。
“嘘……”他长出一口气,不禁心中暗暗庆幸,好在是身处此等环境。从外面来,他整个人陷入幻象之中,这才未受旁人打扰,使之静静的平复下躁动的元力。若不然,有个风吹草动,哪怕是一声呼唤,都足以让他前功尽弃。不但晋级不成,还会遭到元力反噬。
现如今,他只是以强大的神念硬生生压下了身体各处澎湃的元力。日后只要寻到安全所在,撤去神念,则依旧还有进阶之机。
“还好,来还未错过。”稍定心神,郎飞举目处,见前方那世家子弟仍旧陷于幻境之中,由此想来,当还不至于超出时限。而后,辨清方向,循石径,大步往那玄火宗山门走去。
又经片刻,已是巳时将阑时分,眼见将近午时,山门处一位长老叹口气,喃喃说道:“不想这一批次只有一人过关。”说完摇摇头,转身吩咐当值弟子:“现已午时,且散去幻阵,着那些人下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