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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顾灵儿喝下药，被奶娘服侍着睡下的时候，已经将近亥时末了。对于前世夜猫子型的祖灵儿来说，或许不算什么。赶论文、查资料，网上奋战到十一二点那是经常的事。可是，顾灵儿这具小身板儿，早已睁不开眼睛了，就连喝药都是闭着眼睛，无意识的咽下去的。

苦涩的药汁，在半迷糊半清醒的情况下，也不觉得难以下咽了。陈奶娘手中的药碗还没放下，顾灵儿已经被周公的帅儿子邀请去下五子棋去了。

陈奶娘看着小姐下巴尖得快能戳伤人的小脸，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轻轻地拂去顾灵儿脸上一缕不安分的发丝，把被子向上拉了拉，对着早已困得睁不开眼的小丫头，压低了声音道：“小莲，我在这伺候着，你回房歇着吧？”

小莲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摇摇头道：“奶娘，您今天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的，也该累了，还是您去休息吧。我在小姐床边的小榻上歪一会儿，就行了。”

陈奶娘见她态度坚决，想了想，便道：“这样吧，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明儿你还得当差，老这么一夜一夜的熬，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何况你还正在长身体呢，万一将来长不高，你母亲那个不饶人的，还不找我麻烦呀？”

想到自己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娘，小莲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笑意：“瞧您说的，别人不知道，小莲还能不知道？奶娘您向来对小莲照顾有加，什么重活累活儿都不让小莲干。我娘她早就惦记着您呢，说得空的时候一定亲自过来谢谢您”

“你个小丫头，就是个伶牙俐齿的。对了，以后啊，你躲着点尤夫人。今天儿，她没讨到什么便宜，又被老爷说了几句，一定恨上了小姐和你这丫头，往后没事少往院外跑。”

奶娘对今日之事心有余悸，好好的一个小丫头，差点没了性命。三小姐这个院子虽然荒凉偏僻，胜在没人打扰。顾府内上至老太太，下至粗使婆子们，哪个愿意往这边凑，还不都是躲着避着。

小莲的小脸一白，对于自己差点被发落的事，她现在想想，这心还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呢。她咬了咬唇角，看了眼床上睡得香甜的三小姐，悄悄凑到奶娘的耳边，惊疑地道：“奶娘，今天天刚一麻黑，小姐惊叫一声倒地后，我用手指探到她的鼻翼下，明明没有了气息，所以才……刚刚小姐突然坐起来，还真吓了人一大跳呢”

陈奶娘的脸色一变，她也朝着床上四平八稳地躺着的顾灵儿，看了一眼，拉过小莲，小声叮嘱道：“在外边可不能乱说，小姐那是猛然间受到惊吓，痰迷了心窍，所以才造成了暂时的休克。三小姐也是个命苦的，外边已经传得够让人窝火的了，你可不能再添乱了。”

小莲的眼睛中流露出深深的同情，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奶娘，您放心，小莲可不是那种不省（ing第三声）事儿的，绝对不会乱说的。不过，我寻思着，或许小姐的这次昏迷并不是件坏事。您看，天命大师不是说小姐十岁的时候，要经历一次磨难，如果在磨难中魂魄归来，将来可是很了不得的，说不定身边儿的人都能得济（方言，得到好处）呢现在想想，小姐醒来后的神态举止，似乎跟往日大不相同，很有些从容镇定的大家风范。您说，会不会这次的昏迷，好巧不巧地引来了小姐残余异世的魂魄。这不是件大大的好事吗不跳字。

陈奶娘听了她的话，心中一动。她定定地看着床上的小姐安然平静的睡脸。自从她被派来照顾小姐以来，记忆中小姐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熟睡过。以前，三小姐一到晚上，不是哭闹不停，就是缩成一团。即便睡着了，眉头也总是皱成一团，还不时地突然惊醒。

自从她请大夫回来后，就隐隐觉察到小姐看人的眼神，跟平时不一样了。以前总是躲闪的，怯懦的，从来不敢跟人对视。现在的小姐目光镇定自若不说，举手投足仿佛不再是个十岁的孩子，颇有点大家闺秀的味道呢。

或许，真如小莲所说，小姐终于苦尽甘来，要转运了呢

想到这里，陈奶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她从三小姐在襁褓中的时候，就伺候她了，看着她从头都掌不住的小不点，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慢慢地长大。这样朝夕相处，就是石头都捂热了，何况小姐还是吃她的奶长大的呢？

对于这个可怜的小姐，她不是不心疼，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毕竟只是个下人，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又有什么资格去解救别人？她能做的，只有对这个苦命的小姐好一点，给她一丝在别处得不到的温情。

奶娘双手合十，口中无声地念叨着：“菩萨保佑我们小姐从此苦尽甘来，不要再被那些妖魔鬼怪所扰”

她合着双手朝着房间的四个方向拜了拜，然后又跪在了房中唯一一个值钱的物件儿——白玉观音前，虔诚地磕了几个头，又换了香炉中即将燃尽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