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里传来一阵抽冷气的声音。
“记住了没有。”张铁吼了一声。
“记住了。”众人都被他这煞气镇住,精神抖数地喊。
“桑红,记住了没有?”张铁特地又扭头问她。
“报告队长,记住了。”桑红正抱着膀子发抖,她那外套已经脱了,里边就穿了个部队发的无领小棉袄,外边套了一个单衣迷彩服,大太阳虽然照着,她还是冷。
张铁冷冷地转过头:“上车,出发。”
那群人都有秩序地身手利落地跳上迷彩帆布大卡车,莱利和他们学校的几个人,都扒在后车沿子瞧桑红,举举拳头给她加油。
张一鸣看看单薄瘦弱的桑红,转身坐到了前边的驾驶室,张铁跑上去和他说了什么,他沉默片刻,就点点头,然后张铁就跳下了车。
桑红瞅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张铁,那车眼看着就发动了,呼地一下,就开走了,她连忙抬手指指:“队长,你怎么不上车?”
张铁站到她身边,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跑步跟上。”
“队长,你这不是难为人嘛,汽车还得喝汽油,我是人、不是机器人,即使补充点能量,跑再快我能追上汽车?”桑红说着摊摊手,随手从衣服大口袋里抓出莱利给她的牛肉干,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卡车后边的人看到桑红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下巴都险些掉下来。
咔咔咔——这也太硬了,险些把她的门牙给哏掉,才咬下来极小的一块。
张铁那脸上都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了:“跟上!”
“吃点东西啊,头儿,求求你了,不补充能量,我要是饿晕在路上,不是暴尸荒野了嘛。”桑红被张铁吓着,两人已经换了位置,她以为那车已经开走了,就彻底放松了,一边嚼着一边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营养液来,对他说,“头儿,你要不要喝两口?”
张铁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皮厚的女孩子,他黑黢黢的面孔抽了一下,摆摆手:“叫我队长。”
“呵呵,队长,你要不要尝尝?”桑红笑嘻嘻地很听话。
张铁彻底无语,他对着按喇叭的汽车吼了声:“走吧,一会儿我们跟上。”
桑红听得傻眼了:“跟上?怎么跟上?”
“再废话我削你,把那喝的灌下去,我数到三,你手里的东西不下肚,就给我瞧好了。”张铁哪里见过这么难缠磨叽不爽快的女生,寒着脸撂狠话。
“嘿嘿,头儿,你一定是东北人,那个动词说得实在太有味道了。”
桑红继续贫嘴,她也不知道今儿是咋了,就是看这个黑大个不顺眼,难道他想留下来监视她。靠,连罚人都这么变态?
“一。”张铁双眼望天,连纠正她的称呼都懒得。
桑红开了营养液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擦擦嘴巴:“那个削字咋发音来着?是这样吗?”说着像模像样地给他模仿了一句,听得张铁眉毛梢子直抖。
“二。”张铁面无表情地喊。
桑红看着他看过来的寒光闪闪的眼神,用她多年来练就的洞察一切的眼神,觉得这男人实在是太难接近了,不打算再惹他,连忙把手中的营养液仰头灌完,她可不想暴殄天物,这瓶液体是她今天的能量源。
“三。”随着声音喊出,桑红仰着脸拿眼角瞧他,还有两三口,她第一次恨自己的嘴巴太小了。
只见张铁一弯腰,捏着个小石子“嗖”地照着她的头部就丢过去。
桑红大惊,连忙矮身,其他闪避的动作都无暇做出,一股大力撞击到她的瓶身上,只听“砰”的一声,她手里捏着的瓶子已经碎了。
她被那小石子的冲劲震得手臂发麻,五指张开,瞧着那缓缓下落的玻璃片,连忙撒手跳起后退,看着一地的玻璃碴子,惊叫:“你想把我的脑袋削爆啊?”
桑红喊着那声音就戛然而止,她的双眼死死地瞅着地面,以为出现了幻觉——只见在她的脚边不远那颗落到地上依然滴溜溜打转的小石子只有一个玉米粒大,靠——这手劲儿,捏得死牛啊!
“你迟到一次,削脑袋有些重了,削个瓶子给你警示,还不执行命令!”张铁的话很客观,虽然他真的很想削她脑袋。
桑红从惊愕中回过神,飞快地蹲下把那石头子捡起来看看,连那块牛肉干一起揣到口袋里,连看一眼张铁那臭脸都不敢,拔腿就往车边跑。
车上的士兵都“哄”地一声笑了。
张一鸣政委也笑了,这才坐稳了驾驶室,挥手让车子继续开动。
桑红被那车上传来的善意的笑声刺激到,不过她也不觉得多难堪,和一个不能沟通没有人味儿的家伙斗,她是自不量力,不过至少她长了见识。
牛B的都是有点底气的,她的底气在哪呢?
连跑个三十公里,还不负重,她都想指望营养液,她的自信呢?
桑红平静地匀称呼吸,太久不训练,她明白今天的三十公里绝对是个挑战,不跳过去这个坎子,她以后训练说不定会留下心理阴影。
车子速度不快,显然没有甩开他们的意思。
让桑红奇怪的是,那个黑塔一样的张铁,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边三步左右,并不超过她,更没有跑去坐车的打算。
跑了几百米桑红才算琢磨出味儿来了,这家伙估计是怕自己掉队迷路,她刚才废话了那么多,也没有见到他有一丝心软,此刻在武力威胁下死了逃避的心思,闭着嘴巴,再不浪费一个字。
有口气,还是留着喘吧,别到了终点如吴牛喘月再出洋相。
桑红用上外公教给自己的调息方法,刚开始很不顺,毕竟她练着也就是浅尝辄止,并不熟练,这两个月真是太偷懒了。
她心无旁骛地跑着。
瞅着前边的车子,让自己尽力不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