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不成声,唇线抿得那么紧,拉得那么沉。仿佛这阵子地寻找,已让他心力交瘁,也仿佛冯宛现在说的话,让他害怕。
一阵风吹来,拂起他长长的墨发,露出他线条分明的轮廊,这个时候,冯宛才发现,他似乎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沉默了一阵后,卫子扬慢慢转头,他看向冯宛,低哑说道:“那些女人我都赶出去了,现在宫中没有一个。”
冯宛轻声说道:“只是现在。”她的声音很低很低,透着一种无力。这是她和他都知道的无能为力。
只有四个字,却明明白白地道出了她的在意。
卫子扬猛然走上一步,他抓向冯宛的手口仿佛怕她挣脱,刚一握上,他便握得死紧,直紧得冯宛生痛。
低头盯着她,他说道:“给我时间。”
他湿润着眼,沙哑地说道:“阿宪,你知道我的,你对我的处境一清二楚的,你给我时间!”
冯宛抬起头来。
她迎上他的眼。
只是一眼,她便被他眸中的泪光给震住,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在他眼上按了按。这个动作刚做出,卫子扬便紧紧压着她的手,泪水沁出。
感觉到手背上的湿意,冯宛没有挣动口她低下头,徐徐说道:“我会等你。”
卫子扬腾地抬头,狂喜地看着他。
冯宛却依然温婉宁静,她静静地说道:“我不会再找他人,不管到了什么地方,我也会让人传信于你。子扬,你要来找我,随时都可以。”
这不是卫子扬想听的话。
他唇动了动,哑声道:“我要阿宛在我身边。”
冯宛摇头,她慢慢地摇头。
摇着头,她轻轻挣脱他的手。向后退出几步,她朝着卫子扬嘴角一扯,有点冷,也有点疲惫地说道:“子扬没有听清么?我如在你的身边,会有无数人想杀我害我,那性命是朝不保夕。”
她失望地看着他,喃喃说道:“子扬,何不也为我想一想?”
这种失望,这种无力,让卫子扬看了心惊胆战。他凤眸死死地盯着她,唇也抿得死紧死紧。明明知道冯宛的话有不对处,明明知道,她不在自己身边,那联系又有什么意义?明明知道,她只要走了,什么时候彻底在自己生命中消失,也是她说了算。可他还是被她失望和无力的态度给骇着。
见卫子扬像个吓傻了的孩子一样望着自己,冯宛暗叹一声。她慢慢侧头,继续保持着这种无力和失望的表情一也许,这是让他心甘情愿放她离开的唯一法子。
“不可能!”
几乎是突然的,卫子扬叫道:“绝不可能!”
他直直地盯着冯宛,昂起头,冷冷地说道:“当初你发过誓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管我在何方何地,终你一生,永远不叛不离,不弃不厌,铭之守之!冯氏阿宛,难道你忘得干冇净了?”
说到这里,他ji动起来,凤眸微眯,唇颤抖着,他大声叫道:“我一时不慎,把你遗落,让你陷入危险当中,是我不对。你可以骂我恨我,可凭什么一声不吭地离开我?明明知道我找你找得苦,还一点风声不漏。
知道我赶到了那里,你还急急地跑了开来。听说我从马背上摔下,都昏迷了,你也只是想着离开。”
说到这里,他又痛又怨,眼眶泪水直滚,“阿宛,你怎能这样?你怎能这样?”
慢慢伸手,他捂着脸,哽咽道:“你发过誓的,你明明发过誓,会对我不叛不离,不弃不厌的……我知道我不好,我老犯错,身为男儿,当年也只能看着母亲妹妹一个个死去。你都发了誓的,都发了誓的……”
泪水从指缝划,落,他已泣不成声。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任性到嚣张,刚强到生死不畏的少年,此刻像个小男孩一样忍着哭声,声声哽咽着。
冯宛低下头,目光呆呆地落在地面上。她知道他会怪她,她也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思维周密,做事滴水不漏的成熟丈夫。所以,在刚刚被遗落时,她的内心深处,并没有责怪于她。
便是现在,她也并不怪他。她只是害怕,她只是想要保护腹中的孩子,她只是累了倦了,想要离开这风风雨雨的都城和人,过几天安静日子。
哽咽了一阵后,卫子扬慢慢放下了手。他红着眼眶,昂着头看向冯宛,见她素白着脸,看不出喜怒来。一时怒火中烧,他咬着牙,突然声音一提,厉声命令道:“来人!”
人早被他远远使开,直唤了几声,才有脚步声传来。
房门一开,卫子扬便指着冯宛厉声命令道:“把这妇人押到秋月宫去,任凭是谁,没得我的命令,一步不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