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这幢三层楼的洋房,在罗湾镇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九十年代初,大部分人就算造了楼房,也是水泥墙面、水泥地面,可她家不一样,外墙都是马赛克,楼下的地面和卫生间铺的是花岗岩,从楼梯往上,铺的全是实木地板。客厅里的沙发是牛皮的,餐桌和厨卫台面是大理石的,二十五寸的彩电有三台,为此装了卫星电视,还有双层冰箱、双筒洗衣机。
那个年代,安装一部电话机要六七千,她家两年前就装了,还有两部车,一部宝马,一部奥拓。
罗家的经济条件放到整个海城可能算不上什么,可在余县,特别是罗湾镇,那是人见人羡的。
别的不说,罗海盛的经济眼光确实独到,在大部分人还在工厂赚几十块的死工资时,他就已经在房产局旗下的建筑队承包工程了,每个月的收入少说也有三五百。
早年的包工头除了赚得多点,其他不怎么显现,可随着市场经济的逐步开放,包工头也能注册公司了,建筑公司的名头一挂,出去那就是实打实的私企老板。而且房地产这一块的利润又高,不出两年,海盛地产就一跃成了罗湾镇最大的私人企业,在余县的诸多私企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罗家也成了罗湾镇的首富。
镇上的女人,没一个不羡慕罗秀珍的,说她嫁得好,年纪轻轻就成了老板娘,吃穿不愁、出入有车,要是能再生个儿子,这辈子就没遗憾了。
罗秀珍听后,至多腼腆一笑。
面上的她,的确很风光,丈夫会赚钱,女儿会读书,可谁又知道她心里的苦,丈夫会赚钱,但心不在家;女儿会读书,却不亲她这个妈。
她宁愿回到刚结婚那两年,日子虽然清苦,丈夫也只是个普通的建筑工地工人,起早摸黑,可起码下工就回家,对她也很真心实意。可随着女儿出生、丈夫的事业有了起色,不着家的日子越来越多,她自欺欺人不愿深思,只要丈夫没提,她权当不知情,哪怕夫妻关系已经岌岌可危,为了女儿,她也忍着没发作。
可她的隐忍退让,造就丈夫的变本加厉。从五年前她在丈夫的衬衫衣领上发现口红印开始,就没断过那刺眼的玩意儿,最近两年更是变本加厉,丈夫衣领上沾着不属于她的头发,丈夫的车子椅缝间出现的陌生耳环,丈夫的裤袋里那张显示怀孕的B超单……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直到三天前,她和多年未见的老同学约在茶室喝茶,亲眼看到十来天没着家的丈夫,竟然搂着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丽女人说说笑笑地走进茶室包厢。那女人年纪和她相仿,穿着一身当下流行的孕妇裙装,双手覆在并不显怀的小腹上,脸上挂着甜美的笑,不时和丈夫温柔相视。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强装镇定都是自欺欺人、无济于事了。
那幕场景,成了压弯她背脊的最后一根稻草。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呆坐了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女儿提了离婚的事,不料,女儿听后不仅不站在她这一边,也不赞同她离婚,反过来还指责她丢人现眼,好好的老板娘不当,跑出去和野男人喝茶,要是离了婚,她在同学间哪还有面子。
哪怕她再解释那是她初中同学、因为十几年没见了才约了喝个茶,女儿也听不进去,又哭又嚎了一大一通,最后还晕了过去,吓得她慌了神,再也不敢提离婚这件事了。哪怕丈夫真的和外面的小三生了孩子,只要丈夫不提离婚,她就不离,反正离不离也就是道程序,她和丈夫之间,名存实亡五六年了,可女儿是她的心头肉,这辈子,她不奢望自己了,只要女儿幸福就好。
没想到,女儿昏迷苏醒后,竟然一改之前的态度,不再哭闹着不许她离婚,而是支持她离婚,还说今后会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