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雀门出发,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南行,整条朱雀大街的两边,都挤满了人群,大家都来看这次意义非同寻常的出海之行,以往,只有民间的商人们自己一两条船出海去,但现在,可是朝廷出面,是那可乘三千人的大楼船呢1,。大楼船有多大?长安城里起码有九成的人没见过,但是想一想,三千个人要在那船上过几年,吃喝拉撒全在上面,怎么地也有明德门的门楼子高吧?这已经是他们所能想象得到的最大高度了,此时大小雁塔所在地还是空荡荡的,没有高塔矗立着,在长安百姓看来,明德楼已经算是大唐顶宽顶高的楼子了。
这么高大的楼船,在上面生活,也该跟在陆地上没什么两样吧?这世上能有什么大风才能把它吹倒?同样没经历过台风的民众根本没有想到徐国绪此行可能面临的危险和困难,在他们看来,这一次的出行,除了要去探寻建安侯所说的东边那巨大的几乎是没有多少人的大陆外,就没什么实际的目的了。但他们也明白,这一次,也是彰显大唐国力的时候,经过这一次出海,那么以后商人们再出海去,海贼们就得掂量掂量,他们能不能扛得住大唐以十倍百倍还之的报复。
也正是绝大部分人都没意识到将士们将要面临的许多未知风险,因此那些有出行的人员家眷里父兄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在人群中环顾四盼,他们为自己的兄弟,为自己的儿女能有这样的机会而感到自豪万分,些许的离愁,早就被冲得非常之淡,不就是离别个几年时间么?有道是好男儿志在四方,许多人穷其一生都在外奔走,几年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伤感的也不是没有,有那慈母将自己自从得知儿女将要远行,一去就是几年之后天天熬夜缝得密密的针脚的袍子递过去的时候,眼角分明是含着泪的,却又要强作欢笑,担心儿女见了不忍。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王况心中默念着这首后世三岁孩童都背的滚瓜烂熟的诗句,一时悲从心头来,两行清泪滚滚而下,这一刻,他想起了当初第一次看见平盛田时候的景象,一个书生,恭恭敬敬的将自己老母亲缝的袍子穿在身上,准备用这个他心中认为的最高礼仪来拜师,他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阿姐在昏黄的油灯下为自己纳鞋缝棉袄的场景,因为年轻时阿姐用眼过度,在王况穿过来的时候,眼睛已经不大好了,如今,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二郎你哭个啥子么?又不是生离死别1,。”徐国绪瘪了瘪嘴,扭过头去,自己也流下了眼泪,他和王况都在队伍中行进,都看到了同样的一幕,哪里不知道王况想的是什么?同样的,他也想起了此时肯定在天上看着自己的阿爹阿娘来。
“记住,不管碰到什么事,人是第一的。”王况紧了紧自己的束带,长长吐出一口气,吩咐苗九和胡翰山道:“你们两个也是如此,什么东西都比不得自己的命重要。记得某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么?”
“记得,鲜艳的东西不要去碰,漂亮的蛇虫蛙类都要远离。”苗九和胡翰山异口同声的回答,“还有,每到一地,如果食物短缺,要先看看当地的动物都吃什么,不吃什么,然后才来选择。只要船只装得下,宁可多带种子苗木回来也不带珠宝回来……。”
王况点了点头:“记得就好,那珠宝是死物,放在那里也没人去拿,既然是我大唐人发现的,也就是我大唐的东西,谁也拿不走,苗木种子之珍贵,你们想来从这次安息人肯花了大价钱也要得到这一事上可以看得出来,一个新作物,也许就可以改变天下百姓的生活。珠宝这次拿不回来,下次还可以拿,但苗木是要经过时间去驯化,去培育的,早一年拿回来,我们就能争取到一年的时间,这些都是我大唐以后发展的根基之一,圣人的宏愿能不能完成,就看你们几千人的了。”
“行啦,行啦,二郎你何时变得如此的婆婆妈妈的了?你还担心这些个小蹩犊子敢不听话?几千人里,建州出身的就站了至少三成以上,有他们在,谁敢乱来?”徐国绪眼瞅着出了明德门,便一步跨上了马,将手中的使节一挥:“儿郎们,大家加快脚步,早点到东治,早点出海看那无限风光去哟!”然后头也不回的嘚嘚策马狂奔,只远远的撂下一句话给王况:
“二郎,那些孩子们就拜托你了,某回来后要是发现谁少了根寒毛,某找你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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