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程亦风道。
“不过还是状元郎最叫人钦佩。”高齐道,“他之前身为天潢贵胄竟然身先士卒保家卫国,已经使人赞叹,后来又放着清福不享,寒窗苦读参加科考——我们殿上听他应答,说:匹夫勇猛,杀敌不过百人,若得贤臣良将文韬武略,富国强兵,则百姓安居乐业,边塞固若金汤——看来他是立志要继续抗击樾寇呢!琼林宴上我们与他深谈,原来他喜欢兵书战策,还擅长做边塞诗。”
“他的武功也非同寻常。”柳恒接着道,“那日在茶楼所见,不过管中窥豹。昨天琼林宴上太子殿下让他表演,当真身轻如燕。刀枪剑戟赴约钩叉,简直没有一种兵器他不会使。当场有几个大内高手和他较量,都败下阵来。”
竟然还是如此一个人才,程亦风心中赞叹,似乎有种传奇话本中的英雄活过来的感觉。“可惜我卧病在家,不能亲见。”
“今后大人有的是机会见他呢。”高齐道,“太子殿下已经吩咐了吏部尚书,让状元郎到兵部供职。做了兵部员外郎。”
“果然?”程亦风长久在兵部深受冷千山“架空”之苦,暗想,倘若得了哲霖这个得力的帮手,办事大约会顺利得多——若哲霖果真是个能够委以重任的人才,自己便可以索性把兵部交给他,岂不乐哉?“不过……”他又有些惊讶道,“殿试才结束,就已经补实缺,这倒少见。”
“太子殿下有心改革,并不理会那些繁文缛节。”高齐道,“不仅状元郎立刻要上任,榜眼、探花——所有新科进士都已经或者由吏部分配了职务,或者让他们各人提交擅长的事务,无论京官还是地方官,十月底之前都要开始办差。”
少年人还真是雷厉风行,程亦风想,又问:“那么诸位学弟都分派了什么差事?”
“那榜眼彭茂陵做了户部员外郎,探花刘春冉则进入獬豸殿,因为暂无实缺,就做书记之职。”文渊道,“我们则都是办直接跟新法有关的差事,几乎就是原来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无非多了一顶乌纱帽而已——高兄策划‘官雇’,而我则负责‘官买’和‘官卖’。凭着寺庙和道观交上的税银为资本,我二人相信,这些新法在腊月之前就可以在京畿实施。”
腊月之前?会不会太快了?程亦风虽这样担忧,不过见年轻人说得激动,便想:又不是朝堂辩论,暂时不要扫他们的兴。
柳恒接着道:“学生分在了国史馆,但是不愿只和故纸打交道。因此学生计划着联络那些曾经递送变法折子的在京官员,让他们齐来为完善新法出力——宇文老弟自然是分到了獬豸殿。他已经在那里找到了两个曾经上疏变法的都事。这二人熟知朝廷监察程序,自告奋勇愿意提出一套监察方案来交给左右监察御史。探花郎似乎也很愿意加入呢。”
联络官员?程亦风暗叫糟糕:这不是让别人参你结党营私么?唉,罢了罢了,官场的事岂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自己宦海沉浮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到处被别人算计?再说,这些年轻人有着一股爱国的热忱,何必让他们沾染官场的恶习?若他们都似我程亦风这般畏首畏尾,新法何时能成?
如此想着,他就不出声,微笑着听众人介绍自己的职分。每个新科进士都热情高涨,等不及要在自己所热衷的新法领域里大展拳脚。
如果他们好像一点火星,程亦风想,但愿能有燎原之势,则国家复兴有望!
如此充满期盼和感慨,但是一想到自己所认识的最最洒脱最最出淤泥而不染的人莫过于符雅,而符雅还是毫无音讯,程亦风的心情立刻再次阴霾,风雷社的众人再说些什么豪言壮语新奇建议他也听不进去了。
渐渐的,众人也发觉他心不在焉,以为是打扰了他休息,就识相地起身告辞。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门子来报:“状元郎来探望大人了。”
连他也来了?程亦风想推辞,但是毕竟新科进士到主考家来“谢师”,也是人之常情,再说哲霖还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他便只好整理衣衫,到厅堂相见。
到了那里,却见风流倜傥的哲霖身边还有一个俊俏少年,细一看,没的把程亦风吓了一跳——这不是竣熙么!他赶忙倒身下跪:“太子殿下怎么会……”风雷社的人也都跟着稀里哗啦地跪了下去。
竣熙微笑着让他们免礼:“我特地微服而来,就是想躲开这些繁文缛节。你们若还如此多礼,我岂不是白花了力气?程大人身体好些了么?”
程亦风点头感谢,又道:“殿下微服出宫实在过于草率,没有人护驾,这……”
竣熙哈哈大笑,拍了拍哲霖的肩:“有状元郎在,怎么能说是无人保护?其实状元郎还教了我几招呢——”说时,舒腰展臂摆了几个姿势,虽然是花拳绣腿,但架势十足,小莫一边看了,忍不住拍手叫好。
“怎样?”竣熙自己也很得意。
程亦风觉得面前的完全是个大孩子,不能教训,又不知道要怎么哄,只能苦笑。
“殿下,”哲霖提醒竣熙,“改说正题了。”
“啊,可不!”竣熙一拍脑袋,“我今天本事来探望程大人的病情,不过你既然没有大碍,而风雷社的诸位卿家又恰巧都在,不如就一起重吃琼林宴吧——昨天宫中诸多束缚,实在是不尽兴。”
“噗”哲霖忍不住笑了起来:“殿下是专门来找程大人骗吃骗喝的呢,传出去可笑死人了。”
“有什么好笑的?”竣熙道,“程大人还会介意我叨扰他一顿饭么?”他笑看着程亦风。
“臣……”本来是无所谓,程亦风暗想,但是自己何有宴饮的心情?
见他面露难色,竣熙自然知道原因。和哲霖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笑道:“程大人身上的病好了,不过心病却没好呢——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如果不治好大人的心病,今天的酒是喝不成的!”说着,冲堂外唤道:“姐姐还要等到几时?玩笑也是过犹不及的呢!”
姐姐?程亦风一愕,莫非……他的心还来不及狂跳,就见到符雅施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纯朴素净,和失踪之前分毫无差,面上带着淡丽秋阳般的浅笑:“让程大人挂心了,符雅实在过意不去。”深深一个万福。
“符……符小姐这是……”程亦风舌头也打结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符小姐这么多天上哪里去了?”
“那天见到了一个熟人。”符雅道,“说是有事要我帮忙,后来又强留我住下。人家是盛情难却,没想到闹出这么大风波来——今天才晓得大家为了找符雅把京城都快翻过来了。所以赶紧先进宫去向太后娘娘请罪,接着就被太子殿下押到这里来向程大人请罪了。程大人想符雅如何做才能补偿过失,若是符雅力所能及的,一定为大人做到。”
住在熟人家里?程亦风惊诧地瞪着符雅:这也太叫人难以置信了吧?从九月十九到今日,顺天府和禁军只差没有挨家挨户地搜查了,符雅的熟人会听不到一点风声?再说,又是什么要紧的事,居然多天以来连只言片语也不曾传回符家去?
符雅微微一笑:“我也知道这事说来太荒唐,所以方才在宫里都不好意思跟太后娘娘回话了。符雅的这位熟人有些事情想不通,要符雅帮着想。结果就一连几天闭门思考,有时连晨昏昼夜都分不清楚呢——就像有时读书入迷,废寝忘食一般。”
废寝忘食的经历程亦风当然也有过,可是何至于像符雅所描述的这样的夸张?她究竟这几天遇到了什么事?看来并没有受到伤害,但为什么无故失踪,又不肯透露原因呢?心里不由比符雅失踪之时更加忧虑了。
风雷社的人都认出符雅就是当日和程亦风在茶楼里同处一雅室的女子,又联系他们最近所见程亦风的举动,即明白了程大学士的心病来由。不仅都互相递着眼色,仿佛发现了一桩千古佳话风流韵事。
“怎样?”竣熙笑望着程亦风,“如今程大人心病也医好了吧?我作为报喜之人,叨扰大人一顿饭,总不为过。符姐姐也不用结草衔环做牛做马地向程大人赔罪了,由我来做这个主——今天我们要喝酒,要行令,符姐姐来做令官,把你那陪朋友陪得浑然忘我的精神都拿到酒令上来,务必使大家不醉无归,如何?”
太子这样说,程亦风岂有推辞的道理,只有让小莫速速吩咐下去准备酒菜,又对竣熙道歉:“臣家实在只有粗茶淡饭,殿下包含。”
竣熙哈哈大笑:“你家要是山珍海味,我还不来呢——开始变法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查过账,国家并不富裕,若是谁能奢华无度,肯定是贪污受贿。”
太子要在程家宴饮,这着实害惨了程亦风府里的下人——原本仆人就少,又没一个见过大阵仗的,连慌带忙,错漏百出,到把酒菜端到席上的时候,他们一个战战兢兢以为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幸亏竣熙说不在乎粗茶淡饭,就当真不在乎粗茶淡饭,对各种绝对不会出现在皇宫中的粗陋食物更加好奇万分,一时尝尝这个,一时又问问那个,程家仆人不由都受宠若惊。
程亦风家里并没有藏酒,所以要招待客人须得现买。这是高齐自告奋勇去的。他和文渊、柳恒、宇文雍一起,共拎了八坛酒回来。程亦风见了,心里暗暗担忧:这要是全都喝醉了,该如何是好?
竣熙却愈发豪情万丈了:“来,索性也不要用杯子了,咱们用碗,这才够豪气——符姐姐,你看我们行什么令好?”
“行什么令,自然是主子发话,岂有问我们做奴才的道理?”符雅道,“殿下说行什么令,只要是符雅知道的,就尽力为你做好这个令官就是。”
竣熙摸着下巴:“那么行什么令好呢?如果是诗词歌赋的雅令,跟殿试也差不多,未免乏味;如果是投壶之类的较技游戏,大概没有人是状元郎的对手……”
“殿下,臣倒是有一个点子。”哲霖道,“我们众人围坐一圈,从殿下开始掷骰子,掷几点就往右手边数几个人。这人要说一条关于新法的建议,旁人如果赞同的就举手支持他。若支持者多过反对者,则判此人胜,所有反对者罚酒一杯。反之,则此人失败,他自罚一杯,接着再掷骰子。如何?”
众人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酒令,不过大家都是新法充满热情,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竣熙当然更是拍手赞成:“这个好玩,既有趣,又有益。”只是宇文雍因道:“既然此人胜利之时反对者要罚酒,那此人失败之时,支持者也应该罚酒才是,否则大家为了逃酒,岂不是只要支持所有的提议就好了?”
这原是哲霖的疏忽。“听说宇文兄酷爱律法,心思果然严密,”他道,“殿下,就按宇文兄的建议来办,如何”
“好。”竣熙点头,“符姐姐,酒令如军令,可没有情面好讲。”
符雅道:“那是自然,难得奴才有机会罚主子,还不好好儿把握?只不过令官应该免于参与行令吧?殿下和诸位大人说的都是国家大事,符雅哪里懂呢?”
“不参加当然可以。”竣熙道,“不过符姐姐要负责帮我记录下来,这些新法的点子或许明年就能用上呢!”
符雅答应了,程亦风就叫人张罗文房四宝。待笔墨纸砚一伺候上,竣熙就等不及地第一个掷了骰子。是五点。顺着数下去,乃是高齐。高齐一直在研究“官雇”的细则,早就积攒了许多建议,随便拣一条说了出来,立刻就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既然无人当罚,符雅判高齐胜,在席同贺一杯。高齐又掷骰子,传到了柳恒。柳恒之后乃是文渊,如此继续,不多时好几个风雷社的人都说过了建议。他们彼此熟悉,这些提议很多都是老早就商议过的,甚至有些是早就在竣熙面前也提过的,自然都经过深思熟虑,没有人会法对,但未免也缺乏新鲜感。竣熙即皱眉道:“这是投机取巧!须得说些从前没有提出来的,不可从那些新法札记上找现成的。符姐姐,要把这条规矩也算上,违者罚酒。”
他这样说了,有人掷了个六点,正好就是竣熙自己。“这敢情好。”大家都道,“臣等也听听太子殿下有什么妙招。”
“听你们那语气,好像是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样。”竣熙道,“别以为我成天只是听你们的提案,自己没有在动脑筋。我就说一条你们没听过的——如今朝廷办事,无论巨细都要两殿平章、六部咨议,实在是浪费时间又浪费人力。我以为,此旧制应该废止。”
众人不由都是一愕:凡政令出于天子,两殿可以批驳,六部可以质疑,就算圣旨草拟了出来,翰林院可以封还,即便上谕在午门宣读又传邮天下了,御史仍可以弹劾——这一系列的规矩虽然不是每一位皇帝每一个决策都照着做,但却是楚国立国的章程,为的是避免一人独裁,或数人专权,以致堵塞言路,限制思维,行出对社稷不利之事来。哪怕是当年景隆改制,也没有人动过这条组训。竣熙竟然一上来就要对这祖制开刀!
竣熙扫视了众人一眼:“做什么?看诸位卿家的表情好像认定了我要被罚酒似地。先听我说完不迟——本来两殿有文武之别,六部各有各的职能,就是因为治国有不同的方面,而人又各有所长。殿下、程大人、诸位同年,你想想想,一个礼部专管各地府学、县学的官员,要他打起精神来听人辩论茶叶应该怎样买卖,或者沟渠应该怎么建造,这难道不是浪费时间么?简直还是一种折磨。”
这也不无道理!程亦风想,自己在靖武殿上遇到不感兴趣的议题也不知道打了多少瞌睡了!
“那太子殿下想怎样修改议政制度?”高齐问,“莫非要把六部咨议改成只招相关的那一部官员来商讨?”
“也是,也不是。”竣熙道,“新法的许多提案不是按照六部的职能来划分的,像高卿家说的官雇法要同时涉及户部和工部。不过,无论是哪一条新法,都不会和一部中所有的官员相关——官雇法关乎户籍和徭役,却和银库出纳,工程设计无关。所以我认为,不应拘泥现在的官位职责,应该按照新法的需要,列出相关的人员来,今后凡事关某一具体法令的,只招有关人员前来东宫商议,其决定要写成一篇简明扼要的文章,当日印刷,送到两殿、六部其他官员的手中,凡同意的,画上一个‘圈’,加盖官印,不同意的则画上一个‘叉’,也加盖官印,次日送回东宫。东宫方面自然有人数算,若同意者有三分之二之众,则此法可行,否则此法不可行。不知大家认为如何?”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这个建议太过大胆。
程亦风却想起了之前段青锋跟他说过西瑤宫廷的决策之法——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只把文武百官叫齐了来“站边”,支持哪种解决方案的人多,就按哪种解决方法来办。他觉得西瑤这方法或可借鉴,曾经跟符雅说起。结果符雅摇头笑道:“那岂不成了谁的党羽多,朝廷就是谁的一言堂了么?大人换这个议政法子试试,明天冷将军就把你赶下台了。”他听了,惊讶于自己的天真无知,不禁抚着脑门自嘲。今日竣熙的提议虽然不同,可是将辩论、决定都放到了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一党一派之人关起门来打什么算盘,做什么交易,大家画的圈圈叉叉到底有多少隐藏的动机,要从哪里知道?这不是把明枪换了暗箭来打自己么?不禁瞥了符雅一眼,想看看她有什么想法。
可是,符雅只是静静地微笑,好像是在倾听大家的讨论,又好像根本元神出窍离开了这个酒席一般。真奇怪,程亦风想,虽然符雅素来是这种淡然的态度,也绝不在人前显山露水,但今日怎么看都觉得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她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不用在心里悄悄盘算。”竣熙道,“就像开始说好了的那样,要是大家觉得我的提议可行,就举手支持。反正是游戏一场,何必顾忌那么多?若是大家都不赞同,我定然认罚。” 说完,自己先将手举了起来:“符姐姐,我的酒令没说提议的人不能支持自己,我就先厚着脸皮来了。”
“既然殿下这么说, 那么臣先举手赞成。”哲霖道,“其实臣今天想出的这个游戏,可以算是殿下提案的‘具体而微者’吧?”
“你这样一说,还真是如此呢!”竣熙笑了笑,却并不见十分惊讶。程亦风看着他和哲霖交换着眼神,心中不禁一动:莫非状元郎早就知道太子有此想法,所以才特特提出要行者个酒令?换言之,太子今天来到这里其实就是为了征求大家对他这条提案的看法?
风雷社的主人毕竟还不惯官场,很少查看别人的神色,并未有此一虑,自顾自地考虑着。文渊率先发话:“臣赞成。这样的确有利于文武各司其职。”
“我却不这样想”高齐抱着两臂,“虽然大家各自有各自的所长,但是并不表示对别的领域就没有热情、没有想法。有时局外人看得还更清楚呢——文渊老弟你自己不就是常从商家的角度来看政务么?”
文渊笑道:“商家就是要投入最少的本金获得最大的利润嘛。我觉得殿下的提议正合我意,可惜我不能举双手。”
他的另一边坐着的是柳恒,托腮默想了片刻,道:“我一时想不出来。虽然回顾我朝历史,这条祖制并没有造成什么大错,但也没有显出什么特别大的好处。那么暂时试试新的法子也不错。”就举起了手。
宇文雍也道:“我以为施行起来虽然会十分麻烦,不过不可因噎废食,值得一试。”亦举起了手。
这样一个一个轮流过去,在程亦风表态之前,胜负已经定下。程亦风虽然心中反对,但是并不想在这样的游戏中扫了竣熙的兴,因道:“臣也不必举手了,殿下已经获胜。凡是没举手的,就罚一杯吧!”
“那么程大人算是举了还是没举呢?”符雅终于说了一句话,仿佛很明白程亦风的心思似的。程亦风不觉红了脸:莫非她是责备我瞻前顾后,不直言进谏?扭头看了符雅一下,但这女子已经把脸转到另一边去了,似乎并不想和程亦风说话。
程亦风不禁怔住。
“原来程大人故意等着最后一个说话,是想做墙头草,逃避罚酒呢——”竣熙道,“这要多罚一杯才行!”说时,亲自给程亦风斟上酒。
也就只有认罚了。程亦风端着杯子,满心却只是符雅的异常举动。
竣熙已经又掷了骰子,下一个轮到哲霖。这位文武双全的新科状元即笑道:“我不曾参与过诸位同年以前的讨论,也不知道我说的这一条算不算新奇。不过,既然我已经在兵部任职,就说说对于保家卫国的想法吧——孙子曰:‘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这说的是‘用间’。我国兵部之中并没有负责细作调遣的机关,如此怎能掌握敌人的动态呢?”
风雷社中人并不熟悉兵部的事,都看着程亦风。
程亦风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的重要性。落雁谷之后冷千山等派过细作去樾国,除了负责联络的是楚军的千总之外,担任细作的都是江湖中人。只是,传回来的情报从来没有什么大用,后来这些江湖中人又相互仇杀了起来,所以细作之事——除非冷千山还在自己进行着——大约已经不了了之了。“兵部的确没有专司细作调遣的人员。”他道,“不过,一般前线的将军都有自己训练的细作,交战之时自然就……”
“到交战之时才派遣,不嫌太晚了吗?”哲霖道,“据我所知,玉旈云可是亲自训练豢养了一批细作呢,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愿意为她出生入死——大人不觉得这是对我国的一个很大威胁么?”
“啊,这……”程亦风想起公孙天成对小莫的百般怀疑,不打算把这个扯出来,因道,“我没有听说过。但据说玉旈云生性多疑,四处安插耳目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想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富国强兵,只要自己强大了,玉旈云派遣多少奸细也不能把楚国如何。
只是哲霖打断了他:“玉旈云的确是生性多疑,但是对于天下,她很有野心,并且不择手段——程大人不知道么?玉旈云为了今后的战略部署,带着亲信石梦泉穿越我国去到西瑤。她曾经大摇大摆地进入西京,又安然无恙地离开——如果我国能有一批训练有素的细作潜伏到她身边,何至于让她如此张狂?”
啊……他……他知道那就是玉旈云和石梦泉!程亦风惊愕地:他曾说过楚国武林人士聚集一堂要劫杀这两个人,原来他们都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
“真的么?”风雷社的人全都惊讶万分。
“自然是真的。”哲霖道,“就是冷将军曾经下令在凉城通缉的那两个江洋大盗!敌国的将领来到我国,竟然我国连认都没认出来。玉旈云大概在偷笑吧!”
“程大人——”风雷社的人急道,“听说当日你也在*居,还和那两个人打过照面——连你也没有认出玉旈云来?”
“这……”程亦风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其实……其实后来发出通缉文榜的时候已经有人认出玉旈云,只不过怕引起百姓的恐慌,所以……”
“为怕引起百姓恐慌,就任由这个杀人魔在我国横行无阻,还去到西瑤策划阴谋?”哲霖道,“今后会有多大的危害,大人可想过?倘若我国能有完备的细作组织,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了。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大人!”
“正是!”风雷社诸人也赞同,“玉旈云如此嚣张,我们不仅应该防备她,还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樾寇知道我国的厉害!”他们一个跟一个都举起了手。
程亦风虽然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坏主意,但是对于任何与打仗有关的事,他都不自觉地抵触,心里很不舒服。可转脸看看,竣熙早就举手赞同了,正笑望着自己,再看另一边,竟然连符雅也举起了手,只不过她低着头,表情全不可见。
既然这样,又有哲霖来牵头,自己在担忧些什么呢?程亦风想,说到底,今日不过是游戏嘛!
此念一起,便也要举起手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听门子来报:“大人!公孙先生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瞳子退团了……我哭死了……
7年之后再次遭受本命退团的打击啊……
11/9/2008 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