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往后,张威的声音越低。
“皇上让人查了回洛仓和洛口仓的储粮,有大批人犯了渎职罪,都被重罚了一遍。”
“滑州这边有个黎阳仓,此次也处于被淹的范围,受损不小。”
此时尚未定罪下来,便是张威也不敢大声,只得稍做提及。
若是为了消罪,导致有些人动了歪心,开了河堤引水灌输,这便是人祸了。
滑州洪灾发生在十二月初七,那时唐皇回长安城不久。
除了让侯君集和尉迟恭等人进驻洛阳,也有派钦差核查回洛仓和洛口仓,重罚了不少人,随后便是黎阳仓被淹。
这不得不让一些人怀疑是否有关联。
有天灾、有妖祸、也有人祸。
诸多争议在数月后都没有结束。
洪水引发的患难并不仅仅只有当时淹死和失踪的人口,涉及灾后人口安置、房屋重建、清理河道、储粮赈灾、经济复原等诸多方面。
有许多人在洪水中家破人亡,难有财产,沦落成了乞丐。
也有人在冬季的洪水中感染伤寒等病,衣食难饱之下出现死亡事件。
诸多田地被淹没,难以进行耕种。
滑州区域一片荒废,数月过去,依旧是一片百废待兴的模样,远没有恢复到正常。
若无黎阳仓剩下储粮的支撑,这座城市洪灾后的恶果更严重。
此时不乏各类阴谋论满天飞,张威显然也是深陷其中。
只是他不敢将诸多怀疑的目标说出来。
这涉及州郡的刺史、长史、录事、驻黎阳仓军团等人员。
阴谋论波及人数范围之广、官衔之高让一般人只能闭嘴。
这也是朝廷除了派遣大理寺人员调查,又不得不加入刑部的原因。
甚至于太子和长孙无忌也有意让江湖司插入进去。
“又来新人手了!”
李鸿儒跟随张威入了县衙,行走入了县衙官邸区域,随即便听到了李道宗的声音。
“尚书大人!”
见得李道宗,李鸿儒行了礼。
此时有十余位书记官在翻动核查记录,又收集整理每日调查的资料。
在这片气氛沉闷的厢房中,还坐立着数位官员,一个个脸色肃穆,气息凝重。
“这是邢国公刘政会老先生,这是汝州刺史刘玄意,这是滑州县令刘奇,大理寺丞崔敦礼,监察御史高季辅!”
见得李鸿儒张目,李道宗亦对主要官员做了介绍。
他连用三个刘姓开头,顿时让李鸿儒知晓了此次滑州洪灾涉及的大世家。
分封为国公,会有着极为辉煌的过往,位列朝廷顶级重员,分封之处更是如同诸侯王一样的存在。
这三人容貌各有不同,但脸上能看出几分相似,想来是一家三代都是为官。
这种官宦世家根基极为深厚,寻常官员难于去核查。
也无怪朝廷重员连连派遣了过来。
大理寺丞是李鸿儒目前见到的大理寺最高官员,而监察御史一张嘴巴杀人诛心,专业弹劾官员。
再加上李道宗这个刑部尚书,此时的滑州已经汇聚了一波顶级权势人物。
李鸿儒一一见礼,亦引得众人不断点头回应。
这显然又是朝廷派遣重员入滑州。
相较于大理寺和刑部,江湖司显得不够看。
但江湖司能发动诸多江湖人士,或许也有裨益。
一时间,李鸿儒也被引入了进来。
“我们刘家三代忠于皇上,不敢行此大逆之事,还望李录事能核查清楚,可以还我们一个清白。”
邢国公刘政会的年岁已经颇大,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时,便是李鸿儒都怀疑这老头会不会摔倒。
对方身体极为衰弱,但眼中透出的一丝精光让李鸿儒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
这同样是朝廷的大儒。
即便身体不断在衰退,只要有一定的施法时间,刘政会也能将一帮小年轻按在地上摩擦。
汝州刺史刘玄意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滑州县令刘奇则连连拱手,提及需要任何资料都能找他索拿。
大理寺丞崔敦礼的神色微微有些焦躁,连连数月的查核无果,又涉入各种重员,他情绪显然有一些不稳。
监察御史高季辅则是一脸肃穆。
这位专业弹劾官员的御史不断监察着每个人的言行,企图找出一丝或心虚、或查案敷衍的不力。
县衙中的肃穆凝重气氛更多是源于这位御史的压力。
待得李道宗呼了李鸿儒过来,又连连开口介绍,这才让气息稍微缓了一些,众人嘴上也有了几分言语。
朝廷重员聚堆,这又是一帮文人,李道宗只觉近期各种阴谋论迭出不穷。
大理寺丞崔敦礼有些焦躁,他被这些文人影响后也不例外。
“其实我更倾向于山脉移位,地龙小范围的翻滚导致河堤被破坏。”
李道宗低声交流时,叙说了一个自己的小想法。
这便是属于天灾了。
只有天灾,才能人人无责。
此时后果已经造成,李道宗当然希望是因为天灾的影响。
这让李鸿儒想到了大隋皇陵的崩溃,他也不清楚这种地下的影响是否能传递到三百余里外的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