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突然蹿出十来个人,吓得年轻女人魂飞魄散,以为徐二媳妇的尸首被发现了,对方是来捉她的。当人群走近了,年轻女人才看到被众人围在当中的板车,原来竟是村长家的儿媳妇不足月就要生,还是难产,村里人束手无策之下,不得不把人送入城里的医院求救。
村里的来人看也没看年轻女人一眼,飞快从她身边掠过。倒是尾随其后从村内找出来的中年女子没好气地冲年轻女人喊道:“你在干什么啊?我不是叫你回去等我吗?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见干妈找来,年轻女人又是一惊。但她从对方的话里得出徐二媳妇的尸体还没有被发现,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虽不愿回去,但此时天色已黑,她徘徊在村口反而让人起疑,只好任由中年女子拉着她往回走。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上听好些人说着村长家的事,中年女子当下就敲定主意,要在今晚动手。年轻女人不想同死尸睡在一起,自然出言附和。
“那懒惰婆娘到底死到哪儿去了?她要是不想回来,就让她一辈子别回来了!烧个饭都会把饭烧焦,连饭桌都被弄塌了,她要是回来,看我不抽死她!去去去,没你的饭,你不是有小金童给你送吃的吗?还来吃我老婆子的饭干嘛?滚出去!跟你娘一个德性,都是猪投胎!还有那两只狐狸精,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是不是又和谁勾搭上……”
未进门,母女俩就听到徐二老娘的喝骂声,接着赔钱货从屋内跳出,从身边窜向院外。平日听到这些叫骂觉得万分厌恶的年轻女人,此刻却因为心虚,不敢再与之对骂,心脏也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
“麦子她奶,火气不要这么大嘛!”中年女子仿若没听到麦子她奶的谩骂一般,勾着干女儿的胳膊入内。自己跑到灶头上盛了饭,一碗给女儿,一碗自己端着吃。
麦子她奶哪里会等母女俩吃饭,早就挑了最好的饭菜吃了,此时正擦着嘴,瞥向年轻女人道:“你们看见我家那懒婆娘没有?隔壁人家说,听到你和她吵过架。是不是你……”
“你什么呀?”年轻女人而今最听不得别人怀疑她的话,怕得立即跳起脚来,厉声反驳道:“你那个好媳妇天天找我碴儿不说,我求她给我倒杯水也不肯。就吵了两句,她还用水壶丢我,我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就躲出去了。临走的时侯,还提醒她做饭,你要回来吃的。鬼才知道她去了哪儿!
中年女子想了想道:“会不会去村长家了?他们家的事可闹得够大的,村里人都去看了。”
“啥事儿啊?”
“你不知道?”中年女子故作吃惊地把梅香动胎气,又遇难产的事给麦子她奶说了。
“该!让他们欺负老婆子!菩萨看着呢!这会儿遭报应了吧?哈哈哈……”母女二人不再说话,沉默地扒着涩口的饭食,不一会儿在麦子她奶的笑骂声中收了饭碗,回了耳房。
年轻女人一入房门就觉得浑身发抖,但害怕身畔的中年女子看出些什么,只好咬牙忍耐。两人都觉得今夜是最好的下手时机,但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徐家村内每家人的人口不多,两三个却是有的。她们两个没什么力气的女人,能抢得过对方护着的小金童吗?再说,她们总不能到屋里去把人弄出来吗?那究竟要怎么下手呢?
母女俩思来想去,想了许多法子都一个个推翻。哪料,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屋外麦子她奶嚷嚷着要去着赔钱货和懒媳妇的一句话,让年轻女人计上心头。
年轻女人让干妈怂恿徐二老娘去找人,她到灶房里把菜油倒在茅草屋上,然后再点把火。村里的房子不是茅草房,就是泥屋,都经不起烧。眼下正是冬日,天干物燥。加上晚间风势大,要是村里有屋子着了火,哪家人睡得着?未免波及自身,必然都会跑来救火。在慌乱之中,她们总有抢到小金童的机会。
因为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中年女子同意了年轻女人的计策,让干女儿留下,自己陪着麦子她奶出去找,并且想在半路上分开,转道罗家看看有没有机会出手。而留下的年轻女人要保证在她和老婆子离开家门后,立刻着手烧屋,而且要从里屋烧起,不能轻易让村里人把火扑灭。等火势燃起,年轻女人必须看准时机叫人救火,并在众人被火光吸引后,悄悄隐入人群里,跑去和中年女子会合,一同联手把小金童抢走。
为防出错,两人又对细节勾画了一遍,欲待时过九点后,便开始行动。在等待的时间里,为了让麦子她奶不上床睡觉,或是出门找人,中年女子拉着婆子到耳房里打牌,是玩钱的。徐二他爹说过自家老婆子的不喜之处,爱赌也是一条,虽说村里人赌只是赌个小钱罢了。中年女子来时把工作都做足了,自然不会忘了能投其所好的事。
如此,麦子她奶因为中年女子的一句赢钱算你,输钱算我的,而加入了玩牌的行列,把被自己骂出门的孙女和不见了的媳妇抛在了脑后。三人坐在双人床上打牌时,年轻女人想到屁股底下的死人便坐立难安,倒是麦子她奶因母女俩的放水赢了好几块,一连玩到九点多,中间都没打过呵欠。
当舒郁挂上中天,中年女子便担心起徐二媳妇和麦子,说她们两人从没有这么晚还不回家的事,唆使着麦子她奶去找人。麦子她奶本不愿去,还怀疑起中年女子哪里生出了这般的好心。中年女子就说,要是徐二媳妇想不开有个好歹,或麦子出了什么事,村里人肯定会说是她们母女害得。中年女子说着,还把桌上的余钱推到麦子她奶面前,就说买个心安。
麦子她奶刚赢了五块钱,这会儿中年女子又推给她两块,麦子她奶高兴地合不拢嘴。当下不再说什么,套上头巾跟着中年女子出了门。
年轻女人目送着中年女人和麦子她奶跨出院门,终于把堵在嗓门眼的寒气嘘了出来。她急匆匆跑进灶房,取了菜油和煤炭奔入耳房,咬着下唇半眯着眼不敢看床下的尸体,扭头把菜油洒在死人身上,并朝床底下塞了不少煤块。接着把床上的被子撕破,放到各个房间里,还从院子里的稻柴堆上搬了很多干草进屋。然后,从耳房开始点火,接着是主屋、仓库、灶房……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火焰熊熊的燃烧着,从火苗蔓延到房屋的各个角落,只用了短短的五分钟。当火苗把眼前的茅草屋吞灭的时侯,年轻女人的心底方松了口气。即便最后火焰还是会被扑灭,但只要死人被烧成灰了,还有谁知道究竟呢?年轻女人眼中的橘红色越来越亮,渐渐的转为金黄,冲天的火光在女人的脸上洒下了一片金光,亦照亮了那双充满了迫切、渴望、紧张、欢喜、释然、甚至扭曲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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