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关朔是阎捕头的未婚夫。”尽管面无表情,可是这话怎么听来,都有调侃之意。
下颌微绷,“公事公办,我一向不徇私。”
“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公事公办了。”看着阎以凉不耐的脸,卫渊的眸子缓缓泛光。
“随便。”最后看了他一眼,阎以凉转身离开。
看着她走开,卫渊的唇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最后看了一眼胡古丘,卫渊绕过他,漫步的追随阎以凉的脚步。
“刑部的卷宗太多了,但似乎,也没有记录相关的事件。”卫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音调不高,但是却通通进入了她的耳朵。
“连柳城的卷宗都被毁了,刑部更不会有。不过,你没想过去查户部的卷宗么?”慢下脚步,阎以凉也低声回应,确保不让无关的人听到。
“正在渗透,户部的人戒备心太强,以为我在找他们麻烦。”终于同行,卫渊低头看了她一眼,清冷的面上被暖意所覆盖,刹那便如春暖花开。
抬眼,阎以凉立即拧眉,“你能别笑嘻嘻的么?”
“对于我的脸,你有很多的不满。”卫渊扬眉。
“不是不满,你对别人都板着脸,跟我说话却笑嘻嘻,被他人瞧见,会以为我变得很好说话。”若是往后每个人都对她笑嘻嘻,她头都会炸了。
“那你觉得怎样才正常?”他倒是很想知道。
“惧怕!猫见老鼠一样,那才正常。”所有人瞧见她都是那个样子,她很习惯。在刑部,在皇都,除了宁筱玥和柳天兆那两个奇葩,没人敢对她笑嘻嘻。
“幼稚。”卫渊笑,还和小时候一样,那时就吓唬他,她就十分希望他惧怕她的样子。
“你说什么?”停下脚步,阎以凉转身看着他,眉头紧蹙,暴躁渐渐浮上她的脸。
和她面对面,卫渊唇角的笑愈发扩大,“幼稚。”还是那两个字,再次从纤薄的唇中飘出来,而且十分好听。
“找死啊你。”一把揪住卫渊的衣襟,他被拽的向前趔趄一步,居高临下更近的看着她的脸。
“都在看着呢,你要揍我么?”缓缓抬手,卫渊抓住她的手腕,她手腕如铁,力气很大。
眸子微动,阎以凉看向四周,果然,有人在朝这边看。
“果然是死性难改。”松手,阎以凉一把甩开他,他这难缠劲儿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弹了弹被她抓皱的袍子,卫渊面上的暖意不变,“有共享的记忆,还如何陌生的起来。”
眨眼,阎以凉眼里的暴躁渐渐褪去,“那也不要随意的和我套近乎,你自己瞧瞧,但凡我走过的地方,有谁主动凑过来和我同行闲聊的。”
卫渊环顾了一圈儿,然后几不可微的颌首,“的确如此。”
“所以,离我远点儿。”眯起眼睛,刻意如刀一般,冷厉慑人。
“多远?一丈?”确认准确距离,卫渊极其认真的模样。
挑眉,阎以凉无言,“十丈。”
“好,明日我会找人专门跟着我们测量距离,十丈。”笑意覆盖了他的眸子,如星子般闪亮。
看着他的脸,阎以凉的拳头握了又松,“你赢了。”转身,快步走开。
这厮,她算是见识到他的真面目了,集难缠阴险于一体,暂时没有武器可以攻击他。
刑部大考一共三天,除了比重很大的武试之外,还有一天的文试。想进入刑部,目不识丁可不行。
初试,在进入刑部之前便已经考完,由四门清吏司的两位捕头监督进行,所有参加大考的捕快各自进行比试,胜利的才能参加大考。所以,在大考之前,已经被淘汰一半了。
第一天的大考,所有参加大考的捕快可以挑选对手进行比试,亦可以挑战主考官。有时即便败在主考官的手里,也有可能进入刑部,这看的就是运气了。
一百多人,统一劲装在身,红色的腰带,代表他们的身份,皆是各地府衙的捕快。
这其中,就有关朔。
他的脸浮肿,因此眼睛也看起来也小了一圈儿,没什么精神,甚至随着呼吸还能闻到酒味儿。
他身边,同时顺天府衙的捕快不时的看他一眼,最后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关朔,你怎么了?实在难受,你就去休息吧。反正你有师兄还有未婚妻,不参加比试也没关系的。”
关朔看了他一眼,不禁回想起今早阎以凉离开家里时的样子,他身子一抖,“不行,得参加。”即便参加了他也未必过关,若是不参加,他觉得她会被阎以凉掰断腿。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他还不想失去它们,还指望着它们走南闯北呢。
“来了。”身边的捕快站直身体,精神抖擞。
关朔也不由自主的挺直脊背,一边抬头看向看台,一行人出现,那其中只有一个女人,十分显眼。
关朔远远瞧着阎以凉,他忽然感觉太阳更热了,就连后背都在冒虚汗。
看台之上,十二位主考官,皆是刑部个个清吏司的捕头。代替佟尚书位置的,是卫郡王卫渊。
尽管太阳当头,但是这看台之上建好了遮阳板,随意通风,倒是凉爽的很。
走到各自的位置坐下,那上面的气压看起来都与别处不同。
比武场上,所有参加大考的捕快都看着,无不羡慕,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刑部侍郎卢大人,站在看台之上,一袭官袍,器宇不凡。
单手负后,看着比武场上个个精神抖擞的捕快,他缓缓开口,“刑部大考,每年一次,将各地人才吸收进刑部,为皇上效力。今年大考,延续往年的规则,并不是功夫高超就能进入刑部,但是,功夫高超也是必须的。你们,做好准备了么?”尽管没武功,可是气力很足,声音也传出去很远。
“是!”一致的应答响彻比武场,似乎头顶的遮阳板都被震动了。
“好,大考开始!”卢大人一声令下,有鼓声在比武场一侧响起。
功夫比试,实际上比看起来的要凶残血腥的多,往年甚至还有在那比武场上送命的。
各地推荐而来的捕快先开始比试,一人大刀一人短匕,这两种武器各有利弊,若是能运用得当,自是无敌。
不过,这二人似乎都没交到过这样的对手,所以一时看起来,这比试有些乱。
“功夫倒是不错,不过,看起来缺少实战。”身边,七门清吏司的捕头摇头,这种缺少实战的应该在当地府衙训练好才行。在刑部,是不会提供训练机会的。因为在这儿犯错,就会被踢出去。
“小地方,很难有机会实战。”毕竟那那些小府衙中,接触的案件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说的也是,所以,想要进入刑部,就要想办法完善自己。”现在刑部的每一个捕头捕快,都有着艰辛刻苦的过去,所以今日才能坐在这里。
阎以凉看着,面无表情,她周身似乎散着一股无形的气压,使得她看起来极其迫人。
隔着一个空位置,就是卫渊,他代替佟尚书,不做过多的评判,但最终的人选还是要由他来拍板确定。
比武场上,胜负已分,短匕不精通与大刀交手,败了。
第二轮,顺天府衙的捕快出场,这次,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两拨人。
阎以凉在授课时,郑重的讲过团结协作的重要性,这一点不止顺天府衙的捕快们知道,距离皇都不远的青州府衙捕快也知道。
两方各五人,青州方面的人,看起来更彪悍些。
顺天府衙的五个人中,就有关朔。
阎以凉一眼就看见了他,脸浮肿,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着他,阎以凉不禁眯起眸子,极其不满。
似乎感受到了阎以凉的视线,关朔抬头看向看台,视线触及阎以凉,又立即的低下了头。
关朔出场,看台上不少人开始往阎以凉这边看,他们俩有婚约,刑部都知道。
侍郎卢大人自是也知道,隔着卫渊,他看过来,一边低声道:“阎捕头,这一场,怎么算?”如果阎以凉说提携关朔进刑部,大家绝对会配合睁只眼闭只眼。
卫渊也缓缓看过来,俊美的脸庞升腾起一丝好奇。
“秉公办事,绝不徇私。”看了卢大人一眼,阎以凉冷冷道。这几天,不止一个人问过她的意见。
卢大人点点头,既然秉公,那么便秉公。
卫渊看着阎以凉紧绷的侧脸,不禁薄唇微扬,浅浅的弧度,便瞬间使得他脸部线条变得柔和,以至于多了许多暖意。
团体协作比试,青州府衙的捕快明显勤于操练,配合度不一般。
和他们相比,顺天府衙的这五个人则差了一大截,尤其是关朔,精神不集中,数次被对方找到了空子,他已经被踹了几脚了。
看着,阎以凉脸上的怒意渐渐汇聚,怒火中烧。
平时对他的惩罚,训练,无不都是最严厉的。而且在那个时候,他完成的也比较好。可是现在,完全就是个草包。
又一脚飞过去,准确的踢在关朔的肋间,他下盘不稳,直接趔趄后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啪!
看台之上,阎以凉一掌拍在了身边的小几上,过大的声音使得四周都看了过来。
手掌下的小几发出惨烈的声音,待得她抬手,那小几便四分五裂的碎成一片。
“别生气,他状态不是很好。”胡古丘从旁边走过来,坐在阎以凉身边的空位上,低声道。
“哼,他是嫌自己的两条腿太多余了。”语气阴冷,若此时不是在大考,阎以凉肯定会过去掰断关朔的腿。
胡古丘抬手拍拍她后背,让她淡定。可看向关朔,他也不由得叹气,师父那么优秀,为何这唯一的儿子如此让人操心。
比武场上,关朔又被一脚踹飞,并且双手没撑住,直接脸着了地。
手成拳,阎以凉的指节嘁哧咔擦作响,她满眼狂风暴雨,身边胡古丘也不断的摇头。
顺天府衙的那几个小子被揍的不轻,青州府衙的五个捕快以十分的配合度赢得了这场比试的胜利。
看台上,众多主考也没心思给青州府衙的捕快们叫好,只是不断的看几近发飙的阎以凉。
关朔总是被她教训惩罚,诸多人都知道,这次,在这无数双眼睛齐聚的大考中如此丢脸,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敲鼓声起,青州府衙的捕快高声为自己喝彩,顺天府衙的几个小子互相搀扶着走下比武场。
关朔一路低着头,脚步虚浮,踉踉跄跄。
“少不更事,但总有长大之时。别生气了,待得回去再教训不迟。”好听的声音悠然飘进耳朵,坐在他们中间的胡古丘不禁身体向后,分别看了看他们二人,神情微妙。
阎以凉转头,正好卫渊也转过脸来,四目相对,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温暖如春。
不断往头上喷涌的火气在刹那消散去一半,阎以凉深吸口气,随后转开视线不看他。
卫渊几不可微的摇头,拿起自己身边的茶盏,隔着胡古丘递给阎以凉。
“天气热,喝一口,消消火。”声线依旧,让听着的人也跟着感受到春暖花开般。
抬手接过,阎以凉喝了一口,心头的火气缓缓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