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之难,我今见矣,惟愿此生不必再重来。”叶行远慨叹不已。
唐师偃忙问道:“这次考的如何?听考场外的人说,场中有云气直冲天际,就如同一道白虹一般,长久不散。定是有人做出了传世的文章,我想来想去,京中举子有这本事的就只有贤弟你了,不知是也不是?”
叶行远笑道:“唐兄莫要小觑了天下才子,此次赴试的举人上千,我们又能认得几个?藏龙卧虎,都非等闲之辈。”
在幻境之中接触下来,无论是“抵抗派”、“投降派”还是“殉国派”,都有极高明的读书人。叶行远在诸多贤人的辅助之下,才能完成逆天的功业,而与投降派诸人斗智斗勇,也并非易事。
唐师偃看他神色轻松,笃定道:“贤弟莫要谦虚,我自然知道天下自有人才,但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舍贤弟又有何人?”
叶行远道:“我做完文章已经浑浑噩噩,实不知最后到底如何。不过此次侥幸,我扭转乾坤成功,应该不至于太差吧。”
二十年征战未休,叶行远一手挽回了南晋末年的危局。百崖矶一战的辉煌,与苦守荆襄十六年的艰苦,铸就了丰碑,在这一场考试当中,应该没有人能胜得过他。
唐师偃欢呼道:“我就知道是如此!我们就等着状元的捷报吧!贤弟你便是本朝第一个大四喜!”
县试、府试的案首,省试的解元,此次叶行远也是剑指状元,大四喜眼看便要诞生。
而与此同时,封闭的贡院之中,三位大学士正在为定下状元的人选争论不休。
次辅奚明生抱着叶行远的考卷,横眉竖目道:“此等经天纬地之才,若不点这个状元实在是说不过去!你们要是因为他早得爵位,有幸进之行便以人废言,这如何是儒者公正之道?”
他气势汹汹,东阁大学士沈孝却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道:“此人确实扭转乾坤,建不世之伟业,便是吾等亲往,也未必能成。但听其言观其行,每每有乖张之举,离经叛道。况且此人德行有疵,不可为天下年轻士子的表率,便压他一位,又能如何?”
奚明生冷笑道:“你要压他一压,那我且问你,这场中千余考生的卷子你都看过了,有何人有面目居于其上?”
沈孝一时语塞,但仍然咬牙不肯松口,“纵然如此,我们可从长计议,断不可让此人上了状元之位,导致流毒无穷!此行乃是为正天下风气,以儆心存侥幸之徒!”
这两人争得不可开交,奚明生认为天兆已现,文章碾压其余考生,叶行远必须拿下这状元之位。但在揭开糊名之后,沈孝却死活不同意。
他也有理有据,叶行远妄言祥瑞之事,献媚于当今皇帝,这为文人士大夫所不取。再说叶行远这篇策论虽然已建奇效,但也并不是无可指摘。
首先叶行远的战略思想就不符合“礼”,尤其是弃地弃民的游击战术,更被沈孝视为“不仁”,认为这并非堂堂正正之师,与流寇无异。
此后百崖矶水战,叶行远僭越主帅之职,纵然能说是事急从权。但之后借朝廷名义胡乱封赏,惹得江南各处军头割据,互相攻伐,亦对此负有一定的责任。
此后荆襄守城,叶行远更是各种奇谋妙计,运用各色古怪兵器,劳民伤财,只求效果,不计后果,非圣人善始善终之道。
更关键的是他还用清心圣音蛊惑百姓,以圣人降世自居,这等狂悖实乃罪不可恕!若不是推演幻境之中,沈孝觉得都可以依律论罪了。
现在不过只是拿掉他的状元,还不算将其黜落,沈孝自认为已经很是退了一步。
但奚明生却觉得他这些话全是无稽之谈,圣人亦有“权变”之论,值此家国危亡之际,叶行远为得民心,善用流言又算什么?至于战事之中的种种奇诡之行,那更是兵者诡道之正论,真要大军野战,有谁能打得过全盛时期的妖族骑军?
两人争执不下,只能等最后一位主考首辅华盖殿大学士严秉璋做决定。他们各自将理由都陈述完毕,一起转头看着低头不语的严秉璋,等待他的发言。
状元之选,就要由老首辅一言而决。严秉璋睡眼惺忪,似乎是在阅卷之中又偷懒打了个瞌睡,这时候听完两位内阁同僚的话,方才睁眼,叹息道:“以老夫之见,是万万不能让这个叶行远当上状元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