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怕在场的几人偷偷参他一本?要知道县衙的账目与库房配合对应,如果知县这般操作,也就意味着随时也可以贪污舞弊。
就算叶行远这一次只是好心为前任消去麻烦,但这个行为也足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秦县丞心中打着小算盘,却拿不定主意自己该如何自处。
听说状元是受贬谪而来,得罪了整个内阁,只怕再也无法翻身。但也有人说他是自请戍边,深得皇上的赏识,背景深得很。
从叶行远来到琼关县,先擒厉校尉,再删县衙账目,这两件事都做得气魄十足,看不出来他是有所倚仗,还是愣头青一个。
秦县丞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还是等等以后,看看风向再说。
粮仓既空,那也就没什么好清点的,叶行远将账目抹清便罢了。再查库房,这回却轮到叶行远哭笑不得。
整个琼关县库房之中,只剩下四五十两纹银和几十串发霉的铜钱。这银子是从省城刚发下来这一季的俸禄,克扣不得——本朝重读书人,克扣拖延官员俸禄那是大罪,这银子自然不不能挪用。
也就是说,堂堂一县之地,总共就大概几百个钱的财政,处在破产的边缘。
粮仓空空,在叶行远的意料之中,毕竟西凤关数万军兵要吃饭,肯定是没口子的压榨着琼关县,王知县挡不下来。但银库也是一毛没有,实在是有些挑战底线。
这琼关县真是如其名,干脆改成“穷”关县得了。
秦县丞苦笑道:“本县财政一向吃紧,这几百个钱只是摆着压库的,其实外面还欠了一屁股烂账。每逢年关,便有人来县衙要账,王知县不胜其扰......”
外面还欠账?叶行远默然无语,一想也就明白了,琼关县再怎么穷,正常的工作还是要开展。衙门之中各种用度,都须支用。
官员的俸禄有朝廷直接拨付,但底下小吏却得吃县里财政饭,加上出行、宴请、公务用品、皂隶衣服、炭火、食材等物,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年也为数不少。
琼关县情况复杂,第一人口不多,第二各族混居,税就不好收。每年收的税去掉上缴的部分,本来就不够财政支出,还要再被西凤关索要一部分,那当然是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叶行远皱眉道:“县衙用度不足,可否奏请省城拨付一部分?”
这县衙都要破产了,省里、府里总不能完全不管吧?
秦县丞摇头,“能从省里要到钱的都是何等人物?县尊如今或许可以试试,以前王大人在时可从来没有成功过。他到年底要债,实在逼不过的时候,往往都得自掏腰包,垫付一部分,勉强糊弄过去。”
这县太爷当得也真够憋屈的,叶行远慨叹。不过转头一想,也明白其实并不是这样,县衙没钱,不等于县官没钱。
在这种穷地方,要是有心,知县仍然可以弄到钱,纵然不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但也足够发家致富。所以王知县才愿意拿出一部分来替县衙还账,否则绝对当不了这九年的官。
秦县丞特意说这句话,应该也是说给叶行远听的。意思是也要他循旧例,替县衙还账?叶行远可没这种冤大头的想法。
他自己不会去刮地三尺,当然也不会把财政上的账务自己来背。只淡然点了点头道:“那本县确实穷苦的很了,本官当得想想办法。”
秦县丞心道你能有什么办法,理论上来说,穷县或者可以申请补助。但剑门本身就是个穷省,省里用度也是左支右绌,哪有人有本事挖出钱来?
除此之外,要么找县中士绅摊派募捐,这法子王知县刚来的时候用过一两回,但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肯一而再再而三补贴。现在县中诸位君子都是一味哭穷,上次想要重修县学这等大事,他们也连一毛钱都不肯出,气得王知县吐血。
叶行远于是又遇上了第二个大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偌大一个县衙,没有一笔启动资金,他是什么事都干不了。
他琢磨了一阵,还是决定先上书省城,按照规矩申请补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