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粮商,执迷不悟,日后自然有他们的苦头吃,如今先不必管他们。”叶行远命陆同知送客之后,不屑摇头。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如今这些粮商已经被金钱冲昏了头脑,他们坚信粮贷一定能赚钱,九头牛也拉不回。
陆同知担心道:“若是如此,只怕粮价还要飞涨下去。”
叶行远摇头,“粮价之事,我已经想到了办法。不过你也不必多管,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切入即可。”
陆同知大喜道:“大人已经联络到平价粮了么?”
只要有外地的平价粮涌入江东,陆同知相信粮价自然就会回落。叶行远却知道有了粮贷这个黑洞之后,不管有多少粮食流入,都有可能被大资金吸走,越是价低,吸的越快,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走这个路子。只是以防万一的准备了些救命粮的渠道而已。
他不欲向陆同知多解释,一个迷迷糊糊的陆同知才最好迷惑那些幕后主使,便含糊道:“正是,你不必太过操心了,只要时时关注粮价,随时向我汇报即可。”
叶行远打发走了陆同知,发现暂时没什么事情可以干了,他发现有时候严秉璋的“世上无急事”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对的。说起来兴州府如今几件大事都是火烧眉毛,但是实际处理之中,却没有什么好操之过急的,很多事,仍然要等待时机成熟。
“那现在干什么。”欧阳紫玉也觉得无聊,恨不得立刻就与胡九娘开打,她也好上去凑一脚。
叶行远想了想道:“既然如此,现在就示敌以弱,我打算去拜访护官符上的四大家族。大小姐可要与我一起同去?”
听到什么“示敌以弱”,欧阳紫玉就觉得一定是憋屈无聊之事,连连摇头,“我不去,我在府衙中练剑,你还是带着陆十一娘去吧!”
叶行远知她性子,要让她跟随实际上是自寻烦恼,便先派人给四大家族递了名帖,带着陆十一娘开始一家家拜访的过程。
翌日一早,叶行远拜访云家,当然不是云宗周负责的云记。而是云家老宅,这老宅原在乡下,叶行远也不嫌远,策马而行,大约到了中午便抵达。云家人听说是知府前来,不敢怠慢,族长亲自出来迎接。
云老太爷以前是皇商,现在虽然退下来将职位让给了儿子,但气派仍在。叶行远仍然是昨日那一套说辞,说是如今粮贷风行,只恐粮价有危,还请老太爷在必要的时候出手相助。
云老太爷当然是满口答应,但眼神闪烁,显然也没将这件事真往心里去。
叶行远告辞之后,陆十一娘愤愤道:“大人纡尊降贵去见他们,他们倒是拿腔拿调,我看这云老头也是个不诚心的。也不想想若是兴州府真有什么乱事,他们这些大户岂能跑得了?”
叶行远笑道:“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们觉得他们蠢,他们可能还觉得咱们执迂呢。何况这云家毕竟不是世族,对咱们还算是客气的,其他几家,还未必有这待遇。”
再过一日,叶行远往城东拜谒文家——就是那个一门七进士的文家。由于叶行远与文虚怀是同年同榜,他对文家老太爷的态度也甚为恭敬,以晚辈自居。
但叶行远依然还是没见到文老太爷,出来招待叶行远的,乃是文虚怀的大哥文虚中,也有进士功名,只是因为要接族长之位,处理家务,故而辞官不就,留在兴州府。
他言辞还算客气,说是文老太爷病了,不便见客。但锦衣卫传来的消息,明明昨日文老太爷还去城外栖霞山庄赏菊花,当时精神抖擞,可一点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叶行远心知肚明,对方大概从云家已经得知了消息,所以嫌麻烦,干脆家主不出来见面。
他也不在乎,仍然是同样摆出弱势,向文虚中诉苦,并恳请他看在兴州府百姓的面上,定要想办法平抑粮价,免得百姓受流离之苦。文虚中与其弟相比,是个寡言之人,看上去也比较实诚,他勉为其难的表示答应,等送叶行远出来的时候,又叹息道:“大人一片为民之心,在下已经明白,只是...唉......”
文虚中欲言又止,退了回去。叶行远微笑摇头,文家人还算有点良心,可惜在家族利益面前,他也无从选择。
第三日他坐船前往吴兴,拜访顾家。由于京师中顾炎修之事,他与顾家其实有些龃龉,上任之后,顾家也只是简单派人道贺,送上礼物也比别家都薄了三分,明显态度不同。
叶行远就没指望他们有什么好态度,不过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顾家竟然是一点都不给面子。等叶行远到了吴兴,顾家人说,他们老爷到寺中进香,今早才动身,若说什么时候回来,那就无从得知,叶行远也不可能在这里干等。
而且顾家也没个当家的人能出来招待,只有一个畏畏缩缩的远房族人,连话都说不清,叶行远自然懒得与他多说。连午饭都没用,便坐船返回。
陆十一娘愈发义愤填膺道:“大人,这些人也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