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阙孙儿,你先退下吧,在楼下的书室等一下,我过一会儿有话要对你说。”武尊用和善的语气吩咐道。
“是。”拓拔余阙答了一声是,随后轻轻的退了下去,关上了台阶上用于封住楼道的隔板。空旷的方塔三层之内只剩下项宁和突厥一族至高无上的武尊。
唯一一扇打开了的窗户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依旧锲而不舍的落向大地,室内静寂一片。项宁依然站在原先的位置上,有些紧张的面对着突厥的武尊,等待着对方的率先开口,但遗憾的是,拓拔寒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仿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看着分外沉静的楚国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拓拔寒突然感叹道:“拓拔家只剩下余阙一棵独苗了。”
项宁此刻已经确知拓拔余阙和眼前的突厥武尊确实有着血缘上的关系,并且也知道在原本的突厥草原,拓拔氏家是一个极其有名的武道家族,有着许多武功高强的武者,是突厥汉王阿史那氏最为忠诚的守护家族,而眼前的突厥武尊也出自这个家族。
项宁沉默良久,忽的凛然道:“英烈的家族。值得尊敬的勇士。”
拓拔寒似乎一发不可收拾,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拓拔氏是一个世代臣服于突厥王族阿史那氏的家族,在全盛的时候,我拓跋氏的高手遍布王庭和大突厥的军队中,足有数百位之多。可到了如今除了余阙之外,也只剩下我这个一直死不掉的老不死的了。”
项宁愕然,更是无言以对,也不明白拓拔寒为什么会告诉他这些,他只能从拓拔寒略有些感慨的语气中感受到这其中必然发生了无数次悲凉壮烈的故事。
“自从两百年前突厥和其他六族一起乘乱入侵中州开始,其实拓拔家和突厥人的悲剧就已经注定了。当时突厥帝国强大无比,以为南下之后必然能够与其他六族一起分割中州,获得数不尽的财富和奴隶,获得辽阔的肥沃土地,让突厥的族人不再受到天灾的摧残,可是我们想错了,低估了中州人的抵抗之心,我突厥和其他七族统治了中州北部七十年,可你们也抗争了七十年,在这期间,拓拔家的勇士和他们的同胞一样,死伤惨重。”
拓拔寒依旧在缓缓的叙说着,“到了后来,中州南方的汉人实力强大了,不断的北伐,而你们楚国人的铁骑也从这钦察草原征战万里一路打入中州,最后,七大胡族守不住了,突厥人只能撤回自己的草原。这本来并没有什么,可谁知道你们楚国人在统治中州三十年之后,便把中州治理的强大无比,你们一路南征北战,更是联合草原上的其他部族一意率先北上征伐我们突厥人,把我们赶出了世代居住的漠南草原,连圣山于都斤都丢给了回纥人,只能蜷缩于苦寒的漠北。我们突厥人最终衰落了,更是要不时面对北荒之上的庞然野兽蒙古人的南下骚扰和压迫。本来,我们选择了臣服你们中州的汉人,靠着你们和回纥人的支持抵挡着蒙古人,原本突厥人还能够在漠北安居乐业,可是并不是所有突厥人甘于臣服汉人,他们始终都放不下突厥人的再次称雄草原的雄心,以至于做出了弑父自立,联合蒙古南下进攻的事情。”
突厥的武尊的声音忽然变得抑制不住的悲伤,“后来的事情自然也就不难猜测了,突厥人在那一战中伤亡惨重,实力大损,随后便被狼子野心的蒙古人所吞并,成了蒙古人的奴隶,而我们,我们这些侥幸逃脱的人,也就成了亡国灭族,无家可归的人,若不是你们的项王仁义,允许我们在这钦察的草原上定居,也许我们会和那些匈奴人一样,一直迁移到更加遥远的欧大陆或者是阿非利加黑大陆。”
“两百年来,无数的人都死了,可只有我这个老不死的却是总是死不掉,我亲眼目睹了突厥的衰落,亲眼目睹了突厥人被赶出漠南草原,更是亲眼看到了突厥人在蒙古人的阴谋和铁蹄之下亡国灭族,而我呢,我空有一身武功,空负武尊之名,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突厥人不断的倒下,甚至连我自己的家人也保护不了,我亲眼看着拓拔家的数代人不断的战死,不断的倒下,到了最后,只能在二十年前带着余阙和云佳这几个小娃娃,带着剩余的族人远远逃离漠北,来到这异乡躲祸。”
此时的拓拔寒,在项宁的面前已经不再是突厥的武尊,而只是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看到族人和家人子孙不断死去的可怜老人,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的听着拓拔寒的讲述,直到了最后,拓拔寒说出了一句感伤莫名,无比悲苦的话:“若不是因为余阙和小云佳,为了维护突厥人心中的那一丝不灭的火苗,也许老不死的我早就死了。”
项宁的心无比的震撼,当然不是因为从拓拔寒的话语中听出了他的年龄,而完全是被拓拔寒话语中的悲苦和无数的血泪所感伤,他忽然觉得,突厥人入侵中州,残害汉人,遭到报应也是应该的,但他们这些年所受到的苦难也完全够了,不能因为他们的祖先犯下了错误,到了最后还要他们的子孙一直永无止境的偿还,项宁不是一个喜欢悲天悯人的人,但项宁却也没有那么的铁石心肠。
项宁胸口一热,忽然对面前的突厥武尊无比坚定的说道:“突厥人会脱离蒙古人的压迫,会回到于都斤山,也会重建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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