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重压之下,田楷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错,问道:“什么?”
那守将放慢语速,重新说了一遍:“使君,冀州兵撤了!”
“撤了?何时撤的?”
“应是昨晚。昨天半夜,末将在城上就听到城外似有兵马离营的动静,只是因为夜深,看不着袁营的情况,没法确定。今天一早,末将发现袁营里头静悄悄的,无有一丝声响,便大起胆子,选了几个斥候,垂落城下,叫之潜去袁营打探。斥候刚才归来,禀报说袁营中空无一人,却是果然已於昨夜撤退!”那守将喜不自胜,汇报完了发现袁兵撤退的过程,末了,连声说道,“都是赖了使君的威德,袁谭必是见我城坚,自知非使君之敌,於是弃营而遁!”
田楷知道,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心中想道:“我城中粮食将尽,顶多可再守旬日,袁谭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撤退。他忽然夜撤,莫不是荀镇东的援军到了?”命令那守将,“遣机灵得力的斥候,立刻出城,向济南方向打探,看有无徐州兵马进至。”
那守将应诺,即出去办理此事。
第二天下午,被遣派出去的斥候们络绎回来,上禀他们探查到的情报。
侦查东南方向的斥候报道:“历城城外,有一支徐州兵马到达,观其旗号,是徐州的偏将军荀成。”
侦查东北方向的斥候报道:“约有万余的青州兵马,从东边行入济南国,察其进军的方位,应是往东平陵去的。观其旗号,打着青州刺史的字样。”
田楷听到“青州刺史”四个字的时候,心中一动,但是脸上并无神情变化,等斥候们都上报完了,他点了点头,吩咐说道:“你们都下去吧,各去军中领赏。”
斥候们谢恩退下。
堂中没了别人,田楷起身,下到堂中,负手踱步。
他一边踱步,一边陷入思索。
他想道:“我所料不错,果是徐州的兵马到了。却没料到,陈买也领兵入了济南?斥候报说他领兵万余,只齐国一郡,断然无有这么多的兵马,看来他是得到了其余青州各郡的襄助啊。”
荀贞表陈买为青州刺史的时候,田楷还没有被围在平原县,故是亦知此事。
田楷步至堂门口,望向外头。
夏日的天空瓦蓝无云,炽热的阳光没有一点阻碍的洒射下来,晒得院中的花草都蔫了。时有轻风,带来的却非凉爽,而是扑面的热气。蝉的噪鸣,从大树的茂盛叶中传出,叫得人心烦意乱。
田楷对之,却是充耳不闻也似。
他扶住门框,接着想道:“前时我向历城求援,自言愿投徐州。此乃我危急之下的一时之计也。我身是幽州人,与镇东的文武臣属既无同乡,又无旧识,便是投到徐州,势必也会遭遇冷落,——这一点,从我早前就曾遣吏去历城,述我愿与镇东订盟,而却被赵云拒之就可看出,何如现下,威福自用?只是,那时袁谭来犯,我力难支撑,为解燃眉,不得不为此耳!
“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不仅袁谭率部撤走,并那陈买,不意居然颇得青州余下诸郡的支持,乃至拥兵万余!随着局势的变化而相应地改变决策,这是明智之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当机会来临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抓住,这是果决之士能够做到的事情。现在对我来说,就是到果断地改变决策的时候了!
“陈买虽是因镇东的上表而才得为了青州刺史,然此人的声名,我向来闻之,他是个颇有志气,或言之,颇有野心的人,我料他定然不会雌伏於镇东!我是不是可以与他暗中结盟?
“我与他的盟约如能订成,就算我反悔前言,不愿再投徐州,镇东拿我也无办法矣!而如果袁谭再来犯我,有陈买驰援,我也不用再担忧了!
“至若陈买会不会结盟?这也容易。他是青州刺史,我亦青州刺史也。我主动辞去青州刺史的衔,领个平原太守,随后上表朝中,表示拥护陈买,料他就会接受我,同意与我结盟了!”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考虑了一遍,田楷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是可行。
於是,田楷召来主簿郑隆。
郑隆,就是上次奉田楷之令,去历城进见赵云的那人。
郑隆来到,田楷把自己的主意说与他听,问他意见。
郑隆举双手赞成,连连称赞,说田楷此策,当真上佳。
便就仍由郑隆为使,去东平陵县,求见陈买,行结盟之措。
……
袁谭撤兵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历城。
刚到历城未久的荀成闻讯,怅然若失。
他这会儿的感觉,就像是提了半天的劲,结果一拳打出,却打在了空气上。
给他送来此讯的,是他的长史秦项。
秦项禀完此道军报,表情却与荀成不同,没有半点的失落,充满了兴奋之色。
荀成瞧出了他的兴奋,问道:“元长,何事如此开心?”
秦项说道:“袁谭畏惧明公的威名,闻风而逃,平原之围已解;明公,建立大功的机会来了!”
“什么大功?什么机会?”
秦项眼中透出热切的光彩,说出了两个字:“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