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年下来,她最不喜欢的工作就是告知家属死讯,她很少自己去做,一般她都是躲在后面利用自己头脑去破案的人,直面家属的工作都是警队的人去做。孟冲知道,一个结果是无法平静家属心里的痛的,最多只能起到一个抚慰或者泄愤的作用,人已死,接受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即使冤有头债有主,也只能做到愤怒这一步,之后,还有漫长的三步。孟冲能做的不过是将人带到愤怒这一步,之后的妥协,失望,还有接受,那是所有家庭必然要走过的路,有时候还永远走不到头……
(死亡五步曲:出自美国女精神病专家he five stepsdying 拒绝, 愤怒, 妥协, 失望, 接受。这本著作十分有名,中文有翻译,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孟冲自己都处理不好更不能再去沾染那些悲伤了,她尽可能将一切尽快的解决然后给家庭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要让她正面那些悲伤,她可做不到。
门微微开着一个缝,就好像开门的人再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十分不情愿地打开了它。孟冲看了看门,还是自己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房子不是很大,进门没有玄关,左边是厨房右边就是客厅。柳橙的父亲柳卫东还有母亲李红就坐在左边厨房外的一个老旧白色正方形木餐桌前,柳橙的父亲一头灰色的头发让孟冲愣了愣,他正坐在自己妻子旁边用手安慰地扶着妻子还在颤抖的身体。
他抬头看见孟冲走进来,奇怪地看着她,道:“请问……”
“嗯,我就是那个来了解更多情况的警员。”孟冲抱歉地笑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您可能没见过我,如果您不相信的话……”
“嗯,不用了。”柳卫东摆摆手,站起了身子,“您进来吧,穿鞋就行。”
孟冲微微点了点头,走进了房子,房子装修的很简单。客厅木质沙发和茶几,白色的瓷板铺地,沙发两边的小茶几上都有相框,孟冲不用走过去也知道那是谁的照片。往里面走两步回头去看电视机还能看见挂在电视机上的全家福,那里面的柳橙看着要更小一些。
“您要喝水么?”柳橙的母亲用手擦了擦脸,十分勉强地对着孟冲问。
“呃,不用了,您坐您坐。”孟冲觉得心里很不好受,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她走到他们坐的餐桌前自己坐了下来,这样他们俩就不用跑来跑去了,自己也能更淡定些。李红的脸已经十分苍白,眼睛红肿着都是血丝,满脸的泪痕让她看着比自己的年龄还要苍老,她一只手抓着旁边的柳卫东,柳橙的父亲看着比四十八岁还要苍老,那纵横的皱纹让孟冲不由的沉默了。她失去的话语,该怎么说呢?平时得心应手变脸的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
“嗯,您刚刚说的……早上发现那个具女尸……”柳卫东打破了沉默,他有些渴望地看着孟冲,“我们没敢去确认……那个……她不是……”
孟冲赶紧摇头,道:“哦,不,那不是您的女儿,我能确定这点。”
柳卫东和李红都突然紧了紧彼此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紧张,可是还是很害怕。
这时李红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孟冲,牙齿打抖了几下,才艰难道:“同志,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孟冲心里一跳,控制住自己没有点头。
“……我女儿,我柳橙……还能回来么?”
她尖锐痛苦的目光将孟冲定在了位置上,她死死握紧自己的手,停了半天,最后道:“如果我们找到她,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