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她照常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睡去,一旁是她的妹妹慕如七,她才刚刚学会走路,只能说一些简单的词语。
第二天醒来,妈妈不见了,而她的身侧,就出现了一条很多条腿的爬行动物,蜈蚣,张牙舞爪的占据了妈妈的位置。
慕如一大声的喊着妈妈,惊吓的大声哭泣,等父亲仓皇的跑进来,蜈蚣已经爬到她的手臂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慕如一因此高烧好几天,等病愈清醒过来,性情大变,一面因母亲的猝然离去沉默寡言,一面因继母杜月英的加入泼辣刚强,她要保护妹妹,也要保护自己。
而母亲究竟去了哪里,成为她心中不可愈合的伤,也成为难以追踪的一个谜。
蜈蚣,就是以恶魔的姿态,张牙舞爪的蜿蜒纵横在她童年的记忆中,以致于成年后,阴影还难以消除,对这种多足类的爬行动物忌惮非常。
事实证明,恐惧也能极度激发出人的潜力,中年女人所说的十几分钟的路程,被慕如一缩短到了几分钟。
拐杖丢掉了,她只知道奔跑,奔跑,把蜈蚣远远的甩在身后,再也不要来侵扰她,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视野里。
前面十几米远就是公路,慕如一嘴角牵扯出一丝微笑,这段艰难的历程,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忘怀,被皇甫烈抛下,负伤,一步一挪,步履维艰……
精神缓和许多,低下头喘息片刻,而再抬起头来,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巴士,慕如一拔腿飞奔,上了巴士就能回城里,这段噩梦般的路程终于要结束了!
然而她刚刚跑了几步远,那班车便启动了,她不得不一边跑,一般挥舞着双臂,大声呼喊着:“喂!停车!停车!”
只有十几米的路程而已,她抵达路边,只看到班车远去的背影,紧接着追了几步,看起来不紧不慢的,而她却怎么都不能拉近和那巴士的距离。
慕如一暂时放弃了,站在路边,靠在路牌旁喘息,口干舌燥,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一根神经牵引的疼。
算了,不是十五分钟一班麽,她还等得起!慕如一这样安慰着自己,靠在路牌边上,半个身体都依靠在上面,竟然打起盹来。
头一低,一低,身体失去重心的向前倾倒了一下,让她猛然醒过来。
索性,慕如一双臂抱着那路牌,上面锈迹斑斑的,那也顾不得了,她实在太累了,任凭树立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当做依靠。
紧紧抱着路牌,只有手臂是紧张的,而其他部位,都得到暂时的缓解,放松下来,她沉沉的睡过去……
“嘀嘀嘀——”
一串汽车的长鸣将她惊醒,慕如一猛然睁开眼,一辆绿色的巴士停靠在路旁。
车门已经打开,里面的司机扭头朝着她的方向看着,刚才那鸣笛估计是他要提醒这个抱着路牌打盹的女人的。
啊,车来了,十五分钟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慕如一面露喜色,欣欣然朝着巴士前门跑过去。
身轻如燕,欢欣雀跃,慕如一欢乐的快要飞起来,即将踏上车门的一刹那,身后刮起一阵强烈的飓风。
那强大的气流让她的身体不由得晃了一下,尖锐的刹车声更是让她心惊胆战,她认得那辆车子,是皇甫烈的车子!
他又来做什么?是良心发现过来接她?还是再一次过来找她麻烦,还嫌害她不够惨吗?
慕如一犹豫片刻,在那法拉利内的男人拽开车门的一霎,她身手矫捷的跃上车,催促的说道:“司机师傅,快开车!”
司机却慢条斯理的,朝着后面使了个眼色,一个售票员走过来,看着慕如一狼狈的样子,撇撇嘴:“先交车费,你要到哪里?”
“市中心!”慕如一言简意赅,眼睛不住的飘着外面,神情焦急。
“市中心地方大了,你到哪个站点啊?”售票员不耐烦的。
“体育场!”慕如一随口说了一个地方。
“八块钱,先交钱!”幸好有那个站点,也幸好身上的钱够用,慕如一抿抿唇交了钱,看着车门徐徐关上,心里一块石头缓缓落下。
慕如一在靠后的角落里坐下,那座位真的柔软,坐上去很舒适。
“停!”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未完全关闭的车门钻进来,随即在车内炸响,慕如一身体一颤,她看到一只铮亮皮鞋卡在门缝里,使得车门不能完全关闭。
“关门!快关门!”慕如一惊慌的喊,她知道那只大脚是谁的,她近似的祈求的呼喊着,目露惧色。
凭直觉,这个男人,找她来没什么好事,而她,目前唯有远远的避开他。
而那司机,也不知道是真的害怕,还是处于什么心理,刷的把门打开了。
皇甫烈,一脸阴鸷,旁若无人的上了车,冷眼扫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定在后面角落里小女人苍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