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千秋坐在屋里头,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没过一会儿就看着几个凑合着在陆府过年的婆子端着热水盆来,看着他的两只脚都冷得厉害,连忙给按到热水盆里。
她道了一声谢,坐在那里等着雨墨,长安城里似乎隐隐掀起一片血雨腥风来了,北千秋隐隐能听到远处传来人马的呼喝声,她等的几乎撑不住了,才见着雨墨披着夹袄从外头满身风雪跑进来,看到北千秋有些虚弱的缩在椅背里,有些吃惊。
“你……”他走到近前来,北千秋打量了他一眼,雨墨似乎境况也不算好,陆熙然的钱他似乎不肯拿,在外走找了房子住,但身上穿的衣服却十分老旧。
“这身子撑不住了?”雨墨这才轻声问道。
北千秋点了点头:“是我大意,本来打算今夜再来陆府的,却没想到突然出了状况。往日里这身子用了寒食散,都由你来伺候,我没有用过寒食散,竟不知道喝了冷酒会有那样的反应。”
雨墨看着她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忍,却强装出冷漠的样子,摸了摸桌边的热茶递给她:“你完全可以不用来的,只要派人给我传个信就是。”
北千秋笑道:“大过年的,死在人家家里太不合适。”
更何况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尽力避免死在左阳面前,伯琅杀过她,曲若见过她被巨石所砸,但她没有一次在左阳的视线里逐渐停止呼吸过。
雨墨还端着茶杯,北千秋不肯接,只咳了咳道:“这个身子用了这么久,我算是还回去了,陆熙然膝下连个可以继承家产的人都没有,这房子和仓库留下来你打算怎么用?”
“陆大人一直想要在老家重修河道,变卖了家产的钱加上之前皇上的赏赐,应该也差不多够。”雨墨垂下眼去答道。北千秋其实是理解他的,若是她现代生活的身子被一个穿越女占了,装作本人与她的父母朋友交流,毫不愧疚的继承着她努力多年的得到的一切,纵然穿越女能比她本身更优秀,更讨得父母朋友喜欢,她若是知道了,也是要厌恶要恨,宁愿死了也不愿被别人所占。
“用了陆熙然身子这段时间,我骗了你,白吃白喝又让你伺候了这么久。”她说着往袖口中摸去,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来,扔进他怀里:“喏,爷欠你的赏钱。”
雨墨瞥了一眼:“不需要,纵然是赏钱,我不过是个下人,几个月也就十几钱银子,这些太多了。我来问你要身子,不是想让你可怜我的。”
“你且收着吧,不论下一步怎么安排都是要钱的。我不差钱,给你这些也不过是九牛一毫。”北千秋不肯接回来。
“你果然是有自己的势力,是不是离开陆大人的身子,你还会再去借尸还魂?”雨墨低声问道。
“自然是,如果我就这一条命,一定杀了你,也不会将陆熙然的身子还回去。怎么了,你还要替天行道斩了我这妖魔?”北千秋抿唇笑道:“我在世间训了几十年,就为了能找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妖魔,找到一点跟我这妖魔相关的道法,然而事实证明我是孤单一人。”
雨墨对于她活过这么长时间似乎有些震撼,半天才道:“我还未曾知道你的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北千秋伸手将手腕上镯子褪下来,递给雨墨:“给你钱也是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如果有人上门来找,如果是南明王府的令仪王爷来,你什么都不要给他,就只帮我传句话就是。若是其它人前来,说来找统主的东西,麻烦你将这封信和这个镯子交给来人。”
雨墨点头接过:“来人是男是女?”
“不一定,不过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披发男子的可能性比较高。”北千秋思忖道:“走吧,我感觉我都要站不住了,趁着还能动弹,带我进屋里换身衣服吧。”
雨墨点头,扶着她往屋里走进去。
而在南明王府门外,十六卫围得水泄不通,毕竟以骑兵为主,没有直接砸人家大门的工具,这会儿如今一个个简直如同强盗流氓般,几个人下马并身去撞。这闯南明王府的指令来得急,为首的将士中甚至有些是四年前浑水摸鱼火烧南明王府的人,这会儿直接将火把扔进院内,想要重蹈四年前的覆辙。
这是大雪纷飞的正月里,火把扔进去也是被雪水打湿。更何况当年重修南明王府时,长公主督造,最外墙内部是一圈水道,想要往里扔东西也只会直接扔进水道里。
火把是燃不起来了,可大门纵然坚固,也抵不过这样连番的撞法,眼见着门闩裂开,大门猛然朝两边敞开,南明王府的阔门足以让骑兵不低头就能直接进入。
四年前这帮皇帝身边的所谓*,进入了在长安兴盛四五十年的南明王府,像是土匪般趁着靖王事变,能烧的烧能拿的拿。
而四年后,南明王府以令人惊人的速度回到了朝堂上应有的位置,与长公主和左阳的拼命努力关系密切,这帮所为御前亲卫的劫匪进了南明王府的大门,也已无法如意。
在南明王府正门到内府的一片空旷中,站着一队方阵严明的黑甲亲卫,直直面向十六卫。纵然立在地面的步兵抵不过这些冲入王府的亲兵,可他们手中持有长柄铁枪,抬手可刺骑者下马,附身可扫断马腿,在这类从下至上的对抗中依然有优势,这些都是左坤带兵打仗多年的技巧而已。
十六卫在长安多年未出过关,哪里见过院子里打架还带变阵的,眼见着南明王府亲兵在口令下竟变阵朝他们冲来,因人数优势和皇谕而带来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为首者掏出一张金色短笺正要开口说自己是奉皇命而来,便听着后头一片混乱,不知谁高声吼道:“绥王前来,说是皇上已然病重,携太子与皇后圣谕前来,意欲平定十六卫!”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