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恐惧夜幕降临。
这是他们来到天机的世界的第七个夜晚。
七天七夜。
七天不是七宗罪。
七夜不是七夜怪谈。
大本营。
“玉灵不见了!”
林君如惊恐地喊叫着,她的声音传遍了沉睡的别墅,也让顶顶和伊莲娜心跳加快。
几分钟前,她们依然守在飘满雪花的电视机前,也守在垂死挣扎的孙子楚床前。但玉灵下去准备晚餐已经很久了,怎么一直都没有她的动静?饥肠辘辘的林君如跑到底楼,却发现厨房里空空如也。她又到这栋房子的各个房间去找,也包
括外面的小院子,每个角落都不见玉灵的踪影,倒是原本紧闭的铁门半开着。
就在她们为玉灵失踪而忐忑不安之时,电视机屏幕上的雪花突然消失了。
画面先是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变成一个长镜头,里面出现了许多人,背景则是现代的城市。所有人心里又是一惊,都把目光对准了屏幕。
顶顶按下遥控器,将电视机音量调到最大,尽管画面一切正常,但依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画面里出现的都是中国人,还有繁体中文的商店招牌,他们背后是一条街道,看起来很像是港台某地。
“台北!”
林君如骤然喊了出来。电视机里出现的街道,正是台北的忠孝东路,也是台北她最熟悉的地方,爸爸妈妈至今仍住在那条路上。
镜头沿着忠孝东路的人行道稳步推进,不少人从镜头前面匆匆而过,一直推到一栋大楼的底下。接着画面切换了一下,显然是由专业人士处理过的,镜头对准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
他们面对镜头都很激动,神情焦虑不安。尤其是那位女士,眼眶都已经通红了,拿着手绢不停地擦拭脸颊,简直已经泣不成声。她的先生接连说了不少话,像是在对着镜头控诉,但电视机始终是个哑吧,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天哪!”
林君如已缩到墙角去了,抱着自
己的脑袋。
“你怎么了?”
顶顶走过去搂住了她,而林君如指着电视机说:“这是我的爸爸妈妈!”
伊莲娜和顶顶都被吓住了,居然在电视里看到了林君如的父母?两位老人身在台北忠孝东路,面对镜头接受采访,但情绪都非常悲伤,像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
画面下方还出现了一行英文字幕――“LinJunru'sparents”,意思就是“林君如的父母”!
“我认得这个频道!”伊莲娜指着电视画面的左上方,有一个奇特的龙形LOGO,“是美国一家很有名的卫星电视台。”正当大家被这“无声电影”陷于绝望之际,突然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刚才她们把声音调到了最高,电视机里果然有声音了!没有人想去调低音量,都全神贯注地听着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
然而,电视机里放出的是新闻节目的背景音乐。画面变成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景象,一个新闻主播正用美式英语播报巴以谈判的最新进展。
“我们的节目过去了!”
伊莲娜听得清清楚楚,美国主播嘴里说的每一句话,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换成其他新闻了呢?当然,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除了娱乐与八卦之外,更关心战争与灾难,而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
电视机的声响让整栋房子微微颤抖,就连躺在床上的活死人孙子楚,也被惊醒发出一阵轻轻的哀嚎。
顶顶拿起遥控器,想要看看其他的频道,没想到一按下去,电视机干脆变成了黑屏!
这下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三个女人睁大了眼睛,立刻重新按起遥控器,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伊莲娜连续按着电视机下面的钮,也没有让电视机亮起来。突然,她想起下午在该死的医院密室里的那台电视机――她立即尖叫着躲得远远的,生怕这家伙也发生爆炸。
“别害怕!”
顶顶又来安抚伊莲娜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不要把它关掉。”林君如狠狠地盯着电视机,仿佛面对一个强有力的情敌,“画面还会再出现的。”
现在,留给她们的只有等待,等待太平间里的血清,等待演播室中的声音,等待命运的审判之日。
夜。
天空已是深黑色了,满天浓云再也无法看到,只有凄凉的山风席卷而来,夹带着零星的雨点,抽打到小枝苍白的脸上。
她低头冲过细雨组成的幕墙,手里提着一个大纸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袋装食物。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尽头,耸立着并不高大的南明医院,被雨夜昏暗的路灯照耀着,勾勒出黑色的冰冷轮廓,举头仰望只感到威严与阴森。
十几分钟前,在急诊室里休息的叶萧感到饥饿难耐,她便跑出医院去寻找两个人的晚餐。叶萧再不会像押解囚犯一样牢牢看住她了――他明白自己看不住这个女孩,她就像指间飘过的风,越是想要把她抓得紧,就越是容易伤到自己。
但这股风再也不会吹走了。
她跑到附近街道上的超市里,拿了整整一大袋的食品,还有未过保质期的饮料,连明日的早餐和午餐都一并解决了。
赶回医院的路上已下起小雨,乌黑的天空不知预示着什么?偌大的城市依然安静地沉睡着,或许今夜将大难临头?
顶着雨跑进医院的大门,背后已沁出一层汗水
,其实今天她也累得够呛。从清晨冒着生命危险逃出大本营――其实原来就是她家,到上午生死时速的追逐,又遭遇城市中的野象群,再到下午神秘黑衣人的出现,以及体育场里的危机时刻。在这短暂的十几个小时里,她仿佛成了电影的女主角,而导演则是隐藏在地底的死神。
回到静谧的急诊室里,叶萧仍赤裸着半个身子,安静地躺在担架床上,乍一看如同抢救失败的死者。她拿出食物放在他身边,轻声说:“我回来了。”
眼皮微微跳了几下,死者从沉睡的世界里复活了,叶萧睁开迷糊的双眼,用了一分多钟才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说:“小……枝……”
“是!”她的心也悬了起来,“你脑子又糊涂了?”
叶萧从担架上直起身子,猛摇了摇头说:“不,我已经清醒了,什么都没忘记!哎呀,我真的好饿啊!”
“快点吃!”
她将“晚餐”递给了叶萧,虽然这些一年前真空包装的食物,吃起来索然无味又没什么营养,但对筋疲力尽又饥肠辘辘的叶萧来说,简直就是五星级酒店里的美味。
两人很快吃完这顿医院餐,小枝却感到有些不对:“奇怪,‘天神’到哪里去了?”
叶萧这才发现狼狗“天神”不见了,摸着头说:“你出去的时候,我一直躺在这睡觉,不知道它什么时
候跑的。”
小枝到急诊室门口望了望,这条走廊里异常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无奈地摇摇头说:“算了,它已经在这座无人的城市里生活了一年,也许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
同一时刻。
但见不到雨,也见不到夜,只有四面光滑的墙壁,还有幽暗的白色灯光打在一张柔软的大沙发上。
沙发上躺着二十岁的玉灵,筒裙依旧包裹着她的身体,像安静的睡美人一般,但再也等不到吻醒她的王子。
她已经昏睡了将近两个钟头,已经迷失了的意识深处,忽然感觉一丝微光,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玉……灵……玉……灵……玉……灵……”
这是妈妈的声音!尽管只能从照片上认识妈妈,但在她沉睡的大脑里,仍然固执地相信是妈妈。
于是,她轻轻地抖动眼皮,再度回到天机的世界。
这是个四面封闭的房间,只有墙角摆着一张大沙发。她全身都倒在沙发上,胳膊和双腿依旧无力,胃里还有些轻微的难受。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好不容易才直起身子,却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斜倚着沙发靠背,努力回想被打断的记忆。
是的,她记得下午在大本营里,二楼卧室该死的电视机,放出一段令自己极其难堪的画面。她趁着黄昏痛
苦地躲到厨房里,却听到外面有人敲门,结果一打开门就失去了知觉。
接着就到了这个神秘的鬼地方,她试着喊了一声:“喂!有人吗?”
一分钟后房门被缓缓地打开,走进来一个修长的人影。
她警觉地往后一缩,但仍然不能起身逃跑。对方是个中国模样的男子,年纪大约有五十多岁,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那是她看不懂的阿玛尼牌子。
一个陌生人。
他渐渐地向玉灵走近,白色的灯光照亮他的脸庞,看起来保养得还是不错的――头发乌黑,那张脸白皙而削瘦,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使得他的气质出类拔萃,恐怕年轻时也是万人迷的帅哥,只有额头的皱纹泄露了他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