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伊迪丝清楚地记得,总是对她嗤之以鼻的那位默里夫人,在一个阴沉的午后特地将自己请进了默里家那从未让她踏足过的书房重地,而那里,她名义上的舅舅正等着她。
彼时,伊迪丝早已沦为某位权贵的金丝雀。
为了自由而牺牲自由,也不知该是庆幸还是可悲。
这位实际上是被过继的男爵阁下彼时还是一位爵士,他正以一种不屑并且藐视、更兼之无比傲慢的眼光扫了她一眼,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怜悯以及自负的高高在上的微笑,这复杂的神情甚至比他的夫人在此后再一次对她关上大门,更加令她感到迷惑,因为在此前,伊迪丝尽管与这位舅舅接触不多,心中却没有太大的恶感。
默里爵士在她印象当中似乎一直是身不由己,而此刻颠覆了她的一切认知。
他是在以一个最终胜者的目光,俯视曾经轻而易举可以拥有这一切的败者,那犹如蝼蚁般堕落下去的后代。
“多么令人惋惜,你的母亲,高贵的玛格丽特小姐,一生下来就成长在这里。”他仿佛迷醉般感叹着,“而后来,她却主动放弃了,以致她的女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那么近,那么远,她可怜的女儿却永远触不可及。噢,只为了玛格丽特小姐倾尽所有也要追随的爱情!真是令人感动落泪!”
他再也维持不住高傲的表情,由衷地放声大笑起来:“我很高兴,她的女儿和她一样放荡而下贱,毕竟这其中也得有我的一份功劳。我亲爱的侄女儿,鄙人亲自为你量身挑选的夫婿,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珍惜呢?就连我替自己女儿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都没有像这样仔细经心呢。”
默里爵士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坐立难安的伊迪丝一眼,眼中充斥着从来没有流露出的疯狂以及厌恶:“如果爱德华.默里那个死老头现在仍在地狱里看着这一切的话,一定会气得再死一次吧!真是大快人心!”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兰伯特.默里带着无尽恶意的张狂笑声,而伊迪丝即使知道了她悲惨境遇的幕后黑手,却也动不了一个在议院混得如鱼得水的默里家,只因面前这人实在生了个好儿子。
至少那个时候的她还不行。
然后呢?
然后就是多年表面上纵情声色、实际上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日子,直到她终于得偿所愿,迫使默里家在上流社会消声觅迹,灰溜溜地回了苏格兰老家珀斯,连好不容易得到的男爵爵位都最终拱手让人。
可仇报完了,她却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快活舒心,再珍贵的华服美饰也无法吸引她半寸目光,再盛大的舞会都无法令她的心产生片刻欢愉,再漂亮的人儿也无法令她产生一丁点的爱恋,还没有到三十岁,她已经觉得内心沧桑而满目疮痍,生无可恋。
她一个人住在那栋富丽堂皇的房子里,眼前一直回荡的却仍然是许多年前在巴黎时清贫度日却父母双全的童年画面。
再来一次,她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她想是不会的。
因为从开始到结束,她都无数次悔不当初。
她多么想只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又或者是某人清贫但安乐的小妻子,平平凡凡地过一世,而不是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仍然感觉不到一点儿快乐或者幸福的存在。
而就在她浑浑噩噩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焰,将默里家的男爵府和她的生命一同葬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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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站在伊迪丝面前的是菲利普.曼斯菲尔德伯爵,他的父亲是大英极为著名的*官、曾任王座庭庭长之职的第一代曼斯菲尔德伯爵威廉.默里,而默里爵士所属的默里家是与之血缘极近的一支。
她还记得后来曾听一位勋爵的次子调侃道,这位伯爵大人资产实在丰富,连身边的女管家都赠予了丰厚的财产,不仅有一笔不下于四千英镑的债券,甚至还有一座伦敦附近的乡下庄园,如果不是伯爵的继承人足够宽厚阔绰,恐怕又是一场风流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