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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刚躺下没多久,便见绿绮忽而间一个皱眉,警惕地望了望窗外。阿烟一个激灵,忙要坐起来:

“怎么了?”

孕妇敏感,如今这个时节,绿绮这个样子,怕是有什么不对,当下她是下意识地捧着肚子就要爬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又响起了沈越的声音,略带沙哑的少年,往日总是带着凉意的语音此时明显是绷紧的:

“绿绮姑娘,咱们怕是迟了!”

绿绮安抚地握了握阿烟的手,轻巧地径自出去了。

沈越和绿绮不知道嘀咕了什么,就在阿烟笨拙地爬起来下榻的功夫,她只隐约听到绿绮仿佛说“你带着夫人走,我穿上夫人的衣服……”

阿烟爬着下了榻,捧着肚子晃悠着推开门,望着绿绮道:

“绿绮,不行。”

她盯着她,一字字地道:“我要你活着。”

她并不傻,隐约嗅到了什么味道,知道怕是有大难临头,要不然绿绮和沈越不会是这个样子。上辈子绿绮是为她而死的,这辈子其实她一直防着,自从再次见到绿绮,她总是害怕这一天会到来。

清冷的月光之下,绿绮的侧颜削瘦,一个高大的鼻子突兀地挺在那张依旧有些黝黑的脸庞上。

阿烟喉头哽着什么,想着命运怎么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她和绿绮分明是不同的人生了,可怎么绿绮依旧会为了她去冒生命危险。

绿绮怔怔地盯着自家姑娘,努力绽开一个笑来,那笑有点难看,也非常费力。

她抬手握了握阿烟的手,握得有些用力:“姑娘,让沈公子带着你走。”

这是她对阿烟说得最后一句话,说完这个她就匆忙进屋去了。

沈越此时也顾不得往日的忌讳,上前一把拉住阿烟的手:“夫人,快跟我走!”

恍惚中阿烟看向沈越,沈越清冷的眸子中透着不容拒绝,这是这个少年很少会在她面前露出的霸道和不容置疑。

她摸了摸偌大的肚子,一咬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已经紧闭的门扉——里面传来绿绮匆忙换上衣服的声音。

看完这最后一眼:“走。”

她的声音很低很哑,眸中很黑很暗。

她知道这辈子自己还是要自私,肚子里的是孩子,冒险的是绿绮。

自己纵然心里把绿绮当做姐妹一般,可是这世间没有任何人的命能抵得过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孩子的父亲生死未知,她拼尽一切,负尽天下人也要护住他留给自己的血脉。

沈越显然是早已研究过逃跑的路线的,他迅速地带着阿烟往后院跑去。阿烟肚子大,根本没法跑,走路都如同一个鸭子,晃晃悠悠的,更何况跑呢。沈越没办法,只好慢下脚步来。

阿烟其实也实在努力地跑,一边跑着,一边能听到外面已经有了砍杀声,那不同于大张旗鼓的搏斗,是那种无声的厮杀,刀剑撞击以及脚步声,还有偶尔惨叫和闷哼,以及身体重重撞击在地上墙上的声音。

沈越领着阿烟来到了后院,却见他掀起了地上的草,竟然露出了一个地洞。

黑暗中沈越拧眉道:“咱们从这里出去,你可以吗?”

千算万算,沈越当时没想到阿烟的肚子会这么挺而大,也没想到孕妇行动间是如此艰难,他开始有点担心了。

阿烟此时也没什么表情,盯着那洞道:

“你先出去,我躺在那里往外面挪,你在外面拽我。”

这个办法和姿势实在是消耗尽了阿烟贵女的最后一点优雅,不过这个时候,谁顾得上那个呢。为了活命,眼前即便是个狗洞,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钻的。

沈越想想,也只能如此了,当下自己爬出去,又见阿烟护着肚子半仰躺在那里,靠着手肘以及两腿的力气,一点点往外面挪着。那个姿势不像那个柔美的顾烟,倒像一个不可奈何的螃蟹。

这个地洞并不算太长,可是她实在费力地挪了很久。

等到了最后的时候,沈越终于忍不住,使力帮她拽着两个肩膀,就那么硬生生将她拖了出来。

阿烟的肌肤依旧是娇嫩的,肩膀那里传来火辣辣的痛,不过那种痛来得让她竟然舒服起来,钻心的痛让她咬起唇,越发有了精神和力气去逃命。

沈越扶着阿烟来到小院外,却见这里是一个暗黑的小巷子,沈越便翻腾着从一旁不知道哪里寻来了一辆车,却是一个板车。

“你上去,我拉着你,这样快些。”

阿烟看了看少年孱弱的肩膀,心中泛起不忍,不过她也明白自己的,知道这肚子根本走不快,也就不再犹豫,狠心上去,伸着腿儿半坐在那里。

沈越弯腰拉起板车,匆忙沿着这巷子一路往外。

小院里的砍杀声渐渐远去了,阿烟恍惚着看向旁边,灰色的瓦房,清冷的牌匾,就这么在月下往外倒退着,唯独天上的那轮弯月,一直停留在右上方,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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