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侦骑对方也有侦骑,这么大地部队行军不可能隐瞒,对方肯定知道他们地动态。但是六万大军闻敌撤退,路上陆续“丢”了三百人,不会引起特别的注意。这三百人都是梅家亲信子弟,换了便装做樵夫、猎户、渔民的打扮,带着三天的干粮,分散潜伏在官道西南方地密林与芦苇中。这些人撒出去之后,别说敌方,就连梅应行自己也无法都找出来。
敌兵渡过淮河一天半之后。就达到了距梅效大军三十里之外的地方,沿途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他们每人都不止一匹马,军需大多靠劫掠补给,因此行军极快、机动性很强。
两万骑兵在官道上行军。分前、中、后三军,绵延二十里,前方就接近敌营了。侦骑回报,唐军离城扎营。已经在大营外摆开战阵,突厥前锋将领阿史那罗比下令前军放慢速度,收拢队形,列成冲锋阵形,同时派人回报中军主帅承庆。
叛军显然没有把前方地江南兵马放在眼里,不怕打遭遇战,而梅效手下军卒都有些紧张,大阵之中有不少人握刀的手都出汗了。照说此时应该趁着对方立足未稳。战阵未完全摆开时,派重骑沿官道进击才对,但梅效却按兵未动。
不知是因为害怕手下的军队放出就无法收拢,还是在等待更好的战机,中军旗下的梅效一直在眺望远方。
地平线上传来号角声,紧接着是马蹄奔腾声,地面隐越在震颤,敌兵先锋在三里之外列成几路战阵。纵马飞奔过来。冲锋加速以发挥铁骑最大地威力,远远可看见烟尘四起。
阵中鸦雀无声。就听当啷一声,后面有个年轻人也许是太紧张了,手中的盾牌倒在地上,赶紧又拣了起来。这时不得不有所动做了,一直在吹的西南风忽然变大了,梅效一举手,中军旗左右挥动两下,战鼓声擂响,弓上弦、刀出鞘,三千陌刀手列队,随着战鼓节奏踏步前行引领中军。
刀阵之后是是三千佩刀弓弩手,弓手搭箭、弩手上弦,按号令斜指向天空。又有一百弩手骑着马在队伍地最后盯着前面的战阵,只要有人临敌逃窜乱了阵型,立刻就一箭射杀。
轻骑兵摆开在中军的两侧,可以随时包夹冲出,刀盾与长矛步兵方阵列在骑兵后方,一千重骑兵集结在战场左侧,远离运河的方向,这样有最大的开阔地带可以冲击。雷鸣般地战鼓声响起,似乎震动了每一个人地神经,众兵将的紧张之心淡去,随着整齐地踏步节奏变得越来越兴奋。
就在这时,阿斑发生一声大吼,带着穿云破空地冲击之力传遍数十里,近处有几匹马受惊发出长嘶,竟然将背上的骑士摔了下来。
阿斑的吼声传了出去,地平线上已经看见对方的骑兵,就在这时,敌军的左侧升起一股浓烟,紧接着又有一道道浓烟升起,一直延伸到远方。——叛军前锋列队冲出来了,但是中军与后军却乱了。
需要介绍一下这里的地形,天长县以北水系沿运河很发达,沿途有有成子湖、洪泽湖、白马湖、高邮湖等大大小小湖泊无数,到处芦苇丛生,只有沿运河的官道可以通行大队骑兵。而到了天长县城外是一片适合大军会战的开阔地带,梅效就列阵在这里等着。
梅应行留下地那三百人,就躲在官道西南侧的芦苇荡里,分散潜伏大约三十里。这两天刮的是西南风,而官道的另一侧是高邮湖,听见阿斑的吼声,他们同时动手引火,点燃了附近的山林与芦苇丛。
初冬草干,火借风势蔓延,向着官道方向烧去,到处都是浓烟滚滚。火攻这一招是樱宁出的主意,其作用有三:其一是三十里路皆有浓烟起,敌军不知有什么埋伏,定然分心慌乱,短时间不能集结全部力量与梅效作战。
其二因为紧邻官道旁很多地方就是树林与芦苇丛,烟火袭来,大军没地方退避,另一侧就是高邮湖,躲到湖边就算烧不死,还怎么整军作战?其三就算人可以避烟火不乱,但是战马难免被烟火所惊四散逃窜,战马一乱军阵也就乱了。
几十里路旁不可能都是芦苇和山林,但只要乱了突厥大军就有机可趁!这一招可够狠的,也果然凑效了。
行军防火攻是个常识,突厥军马沿途戒备,道旁有密林和大片芦苇时也分批行进加快速度,并没有发现敌踪出没。但谁能想到对方会在一里外地地方,沿路几十里数百处同时放火呢?沿途道旁还有几十座村庄,虽然老百姓都逃走了,但是房舍田园都在。
威胁最大地并不是火,而是随风飘来的浓烟,战马熏得睁不开眼,发出阵阵嘶鸣四处乱窜,军中首领大声呼喝部下,好不容易收拢军阵在稍稍远离烟火处集结,但是大军整体已乱。两万骑兵中真正被火烧死地只有数百人,落马被践踏而死的有上千人,慌乱中被挤落高邮湖中淹死的有上千人,其余一万多人没有及时成军参战。
只有前锋阿史那罗比按计划率四千骑兵冲到开阔地带,与梅效六万大军正面作战,两军刚一交锋,就听对面阵中欢呼声如雷,回头一看,身后来处已是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士气这个东西很奇怪,就算江南兵马再无用,突厥骑兵再骁勇,六万人欺负一时没有后援的四千人谁不会起劲啊?有很多普通人,胆寒逃命时可能跑的比谁都快,但是一鼓作气挥舞刀枪时,当他在震天喊杀声中砍出第一刀就会忘记了害怕,再当他将第一个敌人踩在脚下,仿佛又成了无所畏惧的勇士。
第一阵梅效大胜,他亲手一枪将罗比挑于马下,四千敌军伤亡殆尽。这一天午后,突厥主帅承庆收拢兵马杀到,真正的恶战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