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一言不发地望着秀珠, 看着她温柔的面孔,温柔的动作,心中既觉得温暖柔软,又觉得有些不舍。
密道已经修整好了, 密道另一端离去的出路,他也都探好了,这样缱绻平常又宁静的日子,也快到了该要终结的时候了。
秀珠擦完, 想要将手巾放到一旁,不期然,双手却被陆怀突然拉住,紧紧地合握在手心里。
她凝眸去看陆怀, 刚想问他这是干嘛, 就见他一向温柔的眸子里, 眸光沉沉,眼中星星点点, 尽是不舍之情。
秀珠意识到什么, 心, 不禁幽幽一坠。她凝眸看向陆怀,低声轻问:“都探好了, 修好了吗?”
“嗯。”陆怀点了点头,凝视着秀珠, 想说什么, 又觉得此刻已不必再说什么了, 秀珠也早都知道,这一天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嗯。”秀珠也点了点头,低下头,微微用力挣开陆怀的手,转身去将手巾放到了木架上,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陆怀深呼吸了几次,才平抑下心间的情绪,默默地走过去,从两侧轻轻地按住了秀珠仍是有些单薄的双肩。
秀珠转过来,看着沉默地、认真地凝视着她的陆怀,忽而觉得鼻头有点酸涩,忍不住扑进了陆怀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了他,埋首在他的胸膛上,小声地问他:“怀哥,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待多久?”
陆怀也拥紧了秀珠,将唇贴在秀珠顺滑的发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心间有一股涩然,无声蔓延。
按照常理推算,若想苏党一脉完全失势,没有一年半载是做不到的。帝王的耐性,不能以常人测度,权臣的是非对错,更不能以普通人的标准去衡量。
不管苏家上下,苏党上下做了多少错事,甚至是伤天害理之事,不到在权柄上触怒帝王,令帝王忍无可忍的地步,便不到他们失势的时候。
程党退让得再多,苏党也需要时间,一步步试探帝王的底线,去膨胀,去目无君主,去无法无天,去做下一件件令帝王忍无可忍之事。这个过程,最少也少不过半年。
不过他不能让秀珠留这么久,秀珠现在月份还少,尽快离开,还能抵得住舟车劳顿之苦,若是把月份拖得久了,路上辛苦劳累不说,也太危险了。
陆怀顿了一顿,才道:“最多不超过十日吧。东西已准备好了,送你们到渡头的艄公与小船也都联系好了。我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若是没有,便送你与娘亲、巧儿离开。”
秀珠不想这么快就离开,可是她知道,陆怀说出这个日子,必定有着他的考量,定是无法再商量的。
她也不忍再给陆怀再多添任何麻烦和负累。陆怀要考虑那么多事情,后面还要留下来应对那么多事情,她既已知道多说无用,又怎么能任性地把心里的情绪,施加给陆怀呢?
只是,她真的很不舍得。
秀珠不想哭的,她不想让自己这么脆弱。这段日子,她都在告诉自己,往后要越来越坚强才行。这些日子,她诵经礼佛,她看着陆怀进入密道去修整,去探路,她为忙碌后的陆怀拂去灰尘,打点衣物,她一直做得很好,她没有一天掉过眼泪。
可是现在,她却有点忍不住了。
秀珠紧紧地搂着陆怀,尽管努力地克制,努力地眨眼,但眼泪仍是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虽然她很小心地,不想被陆怀发现,可是不寻常的吸气声,和轻微抖动的双肩,还是暴露了她哭了的事实。
陆怀小心地扶着她的双臂,捧起了她的小脸,看着她泪眼汪汪的眸子,低叹一声,轻轻地在她的额间吻了一下,才小心而轻柔地用指尖为她擦去泪痕。
“不哭,不哭。”陆怀温柔地哄着秀珠,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也不是现在就走,还有些时间呢。”
“可我舍不得你。”秀珠小声呜咽着,又窝进了陆怀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了他。
是,不是现在就走,可是她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可以和陆怀在一起了。
下次见面,不知道还有几年,就是说她没羞没臊,她也认了!她不要松开陆怀,她也不想管现在是不是白天,她只想紧紧地抱着陆怀,不放开!
陆怀轻轻地顺着秀珠的背,低头看了看秀珠露出的那半张小脸儿,见她有些赌气,又任性地转过脸,却是更紧地搂住他,唇畔不由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秀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大白天的,竟然就这样不怕羞地紧紧地搂着他不撒手了。
不过,他喜欢她这样大胆的样子,希望她这样喜欢他,舍不得他。
他也舍不得她,他多希望这样简单又美好的日子,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他多希望,秀珠可以永远都不必离开。可是……
陆怀在心中低叹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现实不允许这样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慢慢地拥紧了秀珠,埋首在她乌黑柔顺的发间,想要多记得一些这样拥抱秀珠的感觉。
片刻后,陆怀与秀珠尚未松开对方,就听巧儿用力地敲响了大门。
这些日子,母亲和秀珠在他下去修整密道时,便在正厅面对佛像,诵经祷告,巧儿则在院子里一边玩耍,一边为他们看着是否有人靠近。
陆怀和秀珠相视一眼,马上松开了对方,打开了屋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