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苏家要倒了,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余力来控制一个眼线呢?安心若是获知苏家牵涉谋反,最可能的做法,便是背弃他,自己逃命去。
背弃他倒无所谓,毕竟他与安心之间,谈不上什么情分,但是现在的局势,不能允许安心有任何异动。
没有人能够确定,安心若是逃跑了,被周围紧盯他的人发现了,会如何界定安心这番举动的含义。安心若是行为有异,最大的可能,便是令人以为他也有什么类似的心思。
一旦周围紧盯他的人,误认为他要逃跑,立即下手对他实施抓捕,那么他的家人,可就无法走脱了。
他绝不能让安心有异动。那么,他能防得住安心得知苏家牵涉谋反的消息吗?
恐怕没有办法做到万无一失。
就算他能限制住安心的活动范围,不让安心进城,但他没有办法限制住其他人不来找安心。
苏三的别苑虽然被围了,高弘仕可能无法派出人来,与安心接头,但是其他苏家的人,还并未被限制自由。而他并不能确定,苏家的其他人,就不会派人过来与安心联络。
苏家现在这个局面,需要陆止传达天听的渴望更加迫切,派人来联络安心与他的可能性就更高。一旦苏家涉及谋反的消息,有一点点走漏风声,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他防不住其他人来找安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不能将安心怎样,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由他来告诉安心苏家谋反的消息,然后将安心拖入另一轮进退两难之中,逼得安心还是只能跟他一心,绝不敢擅自逃跑才行。
陆怀缓缓合上了眸子,仔细思量了许久,待马车停到城外山下,便带着安心往半山腰行去。
他记得,半山腰上有一处破败的凉亭。凉亭周围虽然遍布荒草,但地势还算开阔,有任何人尾随,都能很容易就发现。而荒草的外延却是三面密林环绕,一处陡峭的山坡,能很好地阻隔声响的传播。是一个绝佳的,与他人挑明秘密的所在。
安心随着陆怀走了一阵子,渐渐发觉了不对劲,快步追到陆怀身边,低声轻问:“师父,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陆怀抬头,远远望见山腰上,隐隐露出的凉亭一角,缓声道:“没走错,看到山腰上那座凉亭了吗,我们要到那儿去。”
安心望了望,看到陡长的斜坡,心中便有不好的预感。
难道,陆怀想要害他?
安心暗暗在心中做了与陆怀搏命的打算,谨慎地与陆怀保持了一小段距离,待陆怀进入亭中,他只是谨慎地站在小亭的边缘处,警惕地打量着陆怀。
虽然安心表现得还算淡定,但是眼底的紧张,却没有瞒过陆怀。
陆怀坐在凉亭内已然缺角开裂的长条木凳上,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紧邻他的长条木凳,对安心道:“坐吧,我带你来此,并非是想加害于你,只是我刚刚得知了一些对我们很不利的消息,需要找一个稳妥的地方,告知于你,才会带你来这里。”
安心并不相信陆怀,但陆怀如此开门见山地挑明不是要加害他,他也便不再做一些虚伪功夫,直接低声问道:“是什么消息?”
“苏家的消息。苏家意图谋反,锦衣卫已经在苏三的别苑里查到了实据。”陆怀望着安心,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安心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时不敢相信,脑海里一瞬间转过了千头万绪。
陆怀紧接着道:“你我都与苏家有关,一旦上面追究起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你还好,孑然一人,无牵无挂,最多不过是自己死了,一了百了。但我还有家人需要担忧。”
安心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这个消息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了。可要说,这消息不是真的,他又不敢完全否决这个可能,毕竟苏三一直以来,安插的眼线,调查的消息,说是为了谋反在做准备,细思量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
安心感觉心里很乱,想了很多事情,但是却没有个最终的头绪。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不由自主地向陆怀走近了两步,低声问陆怀:“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是从今天去的那个地方得知的吗?”
“嗯。”陆怀点点头。
安心想了想,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还只是一个人,可陆怀还有家人,还有儿子,他也是宦官,他太清楚能够拥有后人的感受了。
他便是只知道自己可能有希望,还能拥有后代,都经常兴奋得夜不能寐。陆怀已然有了孩子,难道能舍得自己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点血脉,就这么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