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三法司会审此事, 也不得不顾虑民意,这司百熊可就说不准倒不倒了。
若司百熊没那么容易倒,那些御史言官,还能愿意为别人冲锋陷阵, 冲在最前头去踩上司百熊一脚,把司百熊和陆止勾到一块儿口诛笔伐吗?
这次陆止只要不倒,地位便会更加稳固。他要是一时没忍住,听了这张锦礼的三言两语, 便动心掺和搞倒陆止的事,万一这次陆止平安无事,来日被陆止知道他参与使坏,记恨上了, 岂不是千年的好人都白做了?
王圆思虑再三, 还是退却了。
这张锦礼性情急躁, 只是仗着结交的人多,会攀关系, 也多少有些做事的能力, 这才挤进了司礼监, 占上了一个秉笔的位子。
平日里常有不仔细的地方,又常好吹嘘夸大, 在一些事情上含混不清是常有的事。万一这些关窍里,有哪个是没弄清楚的, 最后真的坏了事, 他可不想跟着担干系!
现在朝中风云际会, 外朝朝局里,波诡云谲,翻覆就在一瞬之间,他这内庭里的司礼监,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也是一年年苦熬着,辛辛苦苦从底下摸爬滚打上来的。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才有了今天的地位,着实不易。
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走错一步,便可能从此滚蛋,再没有重新爬上来的机会了。
他宁可暂时错过什么更进一步,扩充羽翼的机会,也不能在这场变动的浪潮刚开始的时候,便因为分不清到底是坑还是机会,便往里跳,就这么栽了!
王圆越想,越觉得对。
在这种充满变数的时候,一个判断有误,行动有误,随便来一个峰回路转,那最终滚蛋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这张锦礼现在叭叭得倒欢实,别最后陆止没事,反倒是这张锦礼滚蛋了!现在事情还不够分明,还是再等等再说!
王圆略微思忖了一下,便故意避开了紧要处,慢条斯理地回应:“我还真是不知道这些事,多谢你来告诉我了,让哥哥我这心里也能有个数。”
“这事儿么,是有些蹊跷,估计很快便会有奏章递上来,要求彻查了,我们便静待结果吧。”
王圆若想联手,便会帮着出谋划策,现在只说这事儿蹊跷,要静待结果,就等于是几乎明说了,他不想掺和这事儿。
张锦礼心里是又急又有些恼火。
王圆素日里,就跟个乌龟一样,四平八稳,缩在壳子里,外界什么风吹草动都不沾。
他一直觉得王圆只是表面温和,与世无争,其实内里心机深着呢,平日里只是找不到出手的好时机,这才隐忍不发。
本以为到了这么好的机会递到面前的时候,王圆便该做出聪明的选择,果断和他站到一队里,搞掉陆止这个后爬上来的威胁者,一块儿对抗“两李”日渐深厚的势力。
没想到王圆是真胆小怕事,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把事儿分析到这么明白的份儿上了,可是王圆面对这样板上钉钉的事儿,还是不敢参与。
他真是看错人了!
这王圆也不想想,等陆止都死翘翘了,格局已定,他一点力没出,能分到什么好果子?不和他一伙对抗陆止,等陆止完蛋了,没了牵制的人,让“两李”对他们两个各个击破,一个个对付吗!
还是想再给后来居上的人占地方呢?真是蠢货!
张锦礼在心里越发看不起王圆,说话也便放肆了起来。
他冷下了笑意,拉下了脸色,语气微冷,甚至是带了些教训地对王圆道:“哥哥,这可是不常有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你现在还瞻前顾后,想等着看结果,估计结果出来的时候,陆止可能已经被踢出司礼监了。到那时,你倒是看到结果了,可又能有什么用呢?”
张锦礼冷笑了一声,态度变得不耐烦起来,皱了皱眉头,直接摊了牌道:“我便明说了吧,我今天过来找哥哥,是想让哥哥站在我这边。我们兄弟同心,不怕弄不掉陆止,更不怕对付不了‘两李’。”
“这一次,要哥哥做的事,也很简单。陆怀刘德司百熊这个案子,前后说辞变化这么大,肯定会让外朝上下充满了议论的声音。都察院专司纠察,弹劾,遇到这样的事,又是在这个关口上,绝对不会对此事不理不睬。”
“他们肯定会推选出几个人递给内阁,然后内阁从这几个人里面,最终选一个人领衔去查此事。能抢到这个位置的,必定就是下一任顺天府尹的有力竞争者。我觉得左佥都御史王一辑是个不错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