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城 五(1 / 2)

九曜 李白 2149 字 2021-04-30

老人脸上皱纹很多,一道道像树的年轮,里面满满的夹杂着岁月的风霜。岑双看着面前这个老人,想着老人刚才所说的话。她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临界点上,前面是一个与自己过去的人生截然不同的世界,神秘又危机四伏。

而自己竟然刚刚来到这临界点上,便遇到了数百年都没出现过的邪术,真是中了邪了。

不过现在,险些丧命在赏金猎人手中也好,遭遇了让她一直诚惶诚恐的神觉师也好,百年不遇的邪术也好,至少都已过去,真正让她感到忧虑的,是昨夜发生的另外一件事。

“昴星异动?”老人一脸的惊讶。

岑双告诉老人,昨夜她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想在天亮前穿过泊谷城。但当时她也不知道离天亮还有多久,战斗让她忘记了时间。可就在她刚走进泊谷城不多时,星光便逐渐暗淡,一颗一颗落到了远处山脉的后面,天空的东北方已经开始隐隐的透出光来——天似乎就快要亮了。

她焦急的咬紧牙准备加快脚步,可这时,天边的光芒升起——却是一颗星。

一颗她从没有见过的像这般明亮的星,周身赤色的光焰跳动着,仿佛幽暗的天幕上被烙红的铁锥烫下了一个洞,从里面倾泄出熊熊火光,随时会将整片夜空引燃。

那是昴宿,在北方荒蛮无垠的沙土地上,狄胡人将它视作天上神明的化身。

岑双不由出神地驻足仰望着,那些关于狄胡军队的传闻也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传说他们的腿脚强健得像是野牛蹄,翻山跃涧行进如飞。他们的手掌如同虎爪,即使被砍下的断臂也照样可以捏碎人的头骨。他们嗜血残暴,有时候寥寥几名狄胡蛮兵便让一整条村落毁于一旦,而当他们成群来犯时,相隔数里便可以闻见血腥之气。往往在收割季节,他们数十万人马饥鹰饿虎般入侵而来再饱掠而归,美其名曰“南下牧马”。

不过传闻终究只是传闻,毕竟真正亲眼见过狄胡兵的人里,活下来的并没有几个。但有一件事却是千真万确,那就是,为了抵御狄胡部落的入侵,北部的各国都不惜耗费全国资力在国境北线上修筑着蜿蜒数千里的高大城墙,城墙内外纵深百里不见人烟。

而大约一百多年前,天子座畔的星相师、被后世公认为“天下第一星占”的公孙梦岳曾在他的竹简上写下“昴星动,狄兵大起”这七个字,从那以后,昴宿星团的异常跃动,便被视作是狄胡部落将要大举入侵的征兆。

假如真是这样,那么眼前的景象就意味着,她想要到达的地方将变得更加遥远。因为岑双原本计划出泊谷城后便渡过黄河北上,再从北部荒无人烟的地带一直向东走,可那里一旦沦为战区,自己便不得不将路线南移,从神觉师林立的黄河沿线各国穿过,这对岑双来说,无异于自投死地。

老人听着,一语不发,岑双看见他蹙起了两股花白的眉,脸上皱纹更显深壑,像是也在担忧着什么。

半晌,老人回过神来,将酒壶拿过来递给了岑双说:“不知能否劳烦姑娘一件事,”还不等岑双回答,他已将酒壶塞在岑双手里,“老夫的酒喝完了,姑娘可否去市集上为老夫再打一壶来。”

……

泊谷城的市集是远近闻名的热闹繁华,天一亮,各种铺面货摊便从道路两旁的房屋朝路面伸展,让每条道路都曲曲折折。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混杂着小贩、表演艺人、巷妓,以及大批来此猎奇的异国游客。这里兜售的都是别处难得一见的稀奇古怪,工艺精湛的新式机仪、不知真假的神觉秘术修习典籍、残破不全的藏宝古卷,还有来自遥远国度的珍禽异兽,甚至不乏“自燃墨水”、“易容面霜”、“梦境药丸”这样的违禁品,总之,游人们随便购买一两件悄悄带回国去,都足够他们在身边亲友面前炫耀好一阵子。

市集距离老人的铺子并不远,虽说道路拥挤交错,但要找个卖酒之处还算容易,可老人对于酒的选择却十分挑剔,指明要买市集上最大的酒家“望林楼”里产自东方鄣国的上等“国王泪”。

岑双抱着酒壶在市集里晃悠了半个多时辰,还是没有找到这家“望林楼”到底在什么位置。脚踝伤势走路不便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市集里缤纷琳琅的商品不时吸引着她驻足。出于安全考虑,她先买了一顶幂蓠以遮挡面容,又给蓝儿买了些小布偶和五彩辫坠,自己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这些五颜六色的小东西,只是好像从蓝儿这般大时也就再没拥有过,只能整日与刀剑为伴了,此刻又一次握在手中,虽然并非买给自己,但心里也还是很满足、很幸福。

正在寻思再去给老人买些什么,街道上忽然迎面驶来一队骑着黑马、身穿黑色铠甲的魁梧大汉,它们两两并肩,一律高昂着头,在狭窄拥挤的街道上飞驰而过,沿途的摊铺被雄健的马蹄踢翻,货物撒落一地。岑双赶紧闪到一旁退避,直到他们走远才探出头来。街道上一片怨愤之声,她这才发觉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找到“望林楼”为老人打好酒早些回去为妙。于是便在街上抓来路人询问,可是连问了几人都是来此观光的游客,不知道酒楼的所在,她只好又找了一位本地商贩来问,却被告知泊谷城内并没有一家叫这个名字的酒楼。

隐约感到有些蹊跷,岑双连忙朝老人的铺子返回,刚走到那条街,果真远远的就望见铺子外聚着一圈愤怒的人群,而门口站着两名在市集遇见的黑甲武士,与人群对峙着。

岑双快步跑了过去,见其他黑甲武士已经进到屋内,刚才还是宁静祥和的屋子变得一片狼藉,货柜都倒了,粗铜细瓷什么的也散碎了一地。

所幸,老人和蓝儿都安然无恙,倒是那些黑甲武士们被蓝儿用神觉力高高的悬在了墙壁和屋顶上,一个个挥舞着四肢,铠甲上粗大的锁链刷刷作响,却都无法移动身体。

“你们凭什么抓人!”人群激愤的高喊着。

“你们这些暴民!谁再闹事就一起带走!”门口的黑甲武士向着人群凶狠的大喝。

“有本事就把我们全部带走!”

“发生什么事了?”岑双挤进人群问道。

“他们要抓百里爷爷家那个孩子……”身旁有人说。

“抓她?抓她做什么?”

“去北地,修城墙。”

“什么?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岑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人家!”岑双对铺子里喊道。

老人听见岑双的声音,着急喊道:“姑娘,这不关你的事,你快走,不要连累到你……”

“百里爷爷不是都把赎金给你们了,怎么又来抓人!”人群中有人对黑甲武士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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