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显然大大出乎段天广的意料,他惊呆在了原地,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宝剑,但仍将信将疑地问道:“此话当真?”
文秀长出了一口气,转动了一下挺得僵直的腰身,答道:“是真的,否则何须小女子假扮文必正呢?”
段天广低头略略思索了一下,终于相信了文秀的话,眼中再次泛起了点点泪光,他仰天长叹道:“哎,难道这就是我女儿的命吗?”可是当一滴泪珠就要从他的眼角滚落之时,他又强迫自己睁大了眼睛,不让那泪珠掉下来,咬着牙说:“这样的畜生死了也好。”
等自己的情绪略略平缓些了,段天广又问道:“可是姑娘你又为何要一定要救他的家眷呢?他哪里值得姑娘冒如此大的风险!”
文秀将文必正奉旨考察灾情、潞安王从中作梗的事情大致说给了段天广。最后,文秀低眉偷偷瞟着段天广,试探着言道:“小女子虽与文大人接触时间不长,但却觉得文大人并非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啊。”文秀宁愿文必正没有做下这等不负责任的丑事,否则自己不就曾经无意间冒充了一个“陈世美”的角色了吗?
段天广冷笑着说道:“哼,知人知面不知心。昀汐为了他未婚产子,承受了多少世人的非议呀,而那孩子未满一岁就早早夭折,昀汐更是悲痛欲绝,以至疯癫难愈,难道这也是老朽凭空捏造不成?”段天广言语至此竟又有些激动了。
文秀原是刑警出身,对身边的疑案本就敏感,听到段天广此言,顿时激起了心中的疑问,她凑到段天广的身边,轻抬玉碗,一边帮段天广捶着后背,一边柔声言道:“老人家,您消消气,别再气坏了身子。文秀怎会不相信您的话呢,毕竟这事就发生在您身边,是您亲眼所见,不容抵赖。”
段天广长叹一声,摇摇头言道:“哎,若果这等丑事为老朽亲眼所见,那岂能留文必正的性命至今?怪老朽那时只顾带着‘段家班’各处卖艺,没能好好在家照顾昀汐啊。待老朽回到家中,那文必正早就不知所踪了。”
就这样,文秀一边好言安慰着老人一边陆续从老人口中得知了当年的情形:
原来三年前文必正进京赶考,路遇劫匪,身受重伤,正好被段昀汐救回段家庄医治。那时候,段昀汐和姑姑居住在一起。经过昀汐的精心照顾,文必正终于捡回了一条命,却也因此耽误了那年的科举考试。几个月后的一天早上,文必正不辞而别,而段昀汐被姑姑发现大醉不醒,衣衫不整,且床边还有文必正的外衣。后来段昀汐便怀孕了,她不顾众人的议论和嘲笑生下了一个男婴,只是一年后,这个孩子不幸夭折,昀汐也因此深受刺激,精神失常。
文秀听完段天广悲痛的陈述,心情也不免沉重起来,她紧蹙双眉一手托着精致的下巴完全沉浸在这段悲惨的往事中,篝火跳跃着的红光映衬在她芙蓉一般的面容之上。沉思片刻,文秀眯着眼睛盯住着篝火,一脸严肃地缓缓言道:“段班主,根据您的口述,这个文必正**少女案的基本案情是这样的:当天晚上文必正和您女儿段昀汐一起把酒言欢、秉烛夜谈,这是有人可作证的,第二天早上呢,文必正消失,您女儿的床上发现了文必正的外衣,不久后她便怀孕了,她自己默认这个孩子就是文必正的,对吗?”说完文秀眨着水汪汪地眼睛望着段天广。
段天广被文秀这样的举动弄糊涂了,他不明白这个姑娘现在究竟在研究什么,于是木木地点点头。
文秀又问道:“那后来您有没有去找过文必正呢?”
段天广感叹道:“当然找过,只是人海茫茫,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他成了金科状元、八府巡按,老朽这才得知文必正的行踪。”
“那这件案子就有点棘手了,如果仅仅按照您的说法,的确是文必正的嫌疑最大,可是两个当事人,一个疯了,一个死了,这样就得不到第一手的材料了,那只能靠证据了,可是从案发到现在又已经有三年之久了,当年的证据也未必能留存至今……”文秀低着头自言自语地嘀咕了起来。
段天广愈发地奇怪了,他忍不住问道:“文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文秀这才一抬头,略带羞涩地言道:“哦,段班主,我以前的工作就是专门负责侦破刑事案件的,所以我一听说有案子忍不住分析分析。”到此为止,文秀已经完全把段天广所说的“怀孕事件”偷换为“**案件”了。
尽管有些从未听过的名词,但段天广大致能理解文秀的话,他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不禁又从头到脚地重新打量了起来。
文秀全然不顾段天广的惊讶与审视,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案情分析里,继续言道:“仅凭一件衣服就断定是文必正作案,这个证据的确有点单薄了。文必正和段昀汐晚上一起饮酒,我倒是觉得他的外衣出现在段昀汐的房间里,这并不奇怪。我可以做这样一个假设:如果段昀汐先于文必正喝醉晕倒在桌边,文必正出于怜惜女子之心,自然会脱下自己的外衣为其披在身上,然后自己掩门离开。而段昀汐酒醉昏迷,到底是谁导致昀汐怀孕,其实她也没有真正看见。”
段天广仔细回味着文秀的这些话,心中不免暗自佩服文秀的分析和推理能力,但嘴上还是不满地言道:“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冤枉了文必正?姑娘是他府上之人,自然为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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