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当然知道冰凝是熟读四书五经的才女,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说文解字》都不清楚?哪里还用得着他再像个私塾先生似地重新讲授一番?实际上皇上当然不只是想要当个私塾先生,而是意在他后面想要说的这半句话。
“刚刚朕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你这辈子欠下了朕的高利贷,要用二十个小公主和小阿哥才能还得清。”
皇上表面上是在向冰凝说文解字“沛”的含义,而到后来落脚点又重新回到了他单方面一口认定的冰凝欠下他的儿女高利贷上,皇上的心意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冰凝如此聪慧之人又哪里能够听不出来?又哪里会感受不到?
面对这个玩笑之语,冰凝在心中只是暗暗地报以苦涩的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再过三年,面对新进入宫的那些秀女们,或许他早就忘记了今天许下的谎言吧。一想到这里,连冰凝自己都忍不住不停地暗自责骂自己,更是痛恨她为什么要生作如此聪慧之人,为什么没有瞬间就沉沦在他无限的柔情之中,反而时时刻刻头脑这么的清醒。直到现在冰凝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这么一个讨人烦、讨人嫌,连自己都不喜欢的一个人,更不要说皇上了。实在是太过羡慕那些糊里糊涂过日子的人儿,表面糊涂实则幸福,哪里像她,越是聪慧越是烦恼多多。
或许真是应该放任自己,就这样任性地潇洒地去过每一天,只要有他在,有福惠、福沛、湘筠在,她就没有枉活这一生。就算三年之后,他有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只要这三年,他的心在她的身上,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冰凝的脸庞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继而开口说道:“臣妾怎么总是欠您的债呢?从前欠了纹银五千两,好不容易从娘家挪用过来总算是还上了,现在又欠下二十个小公主小阿哥,要说借钱还是容易多了,这借人可实在是太难了。”
“借?你可真是想得美呢!竟然会想到去借,你让朕说你什么好呢!小脑袋瓜不是从来都挺聪明的吗?怎么生了小阿哥反而是越来越糊涂了呢?借?借来的能是你自己的吗?不是你的,朕哪一个也不稀罕……”
皇上还在滔滔不绝地数落着冰凝的罪状,然而忽然间他才发觉,冰凝竟然闭上眼睛睡着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又睡过去的,也不知道她都听进去了多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冰凝真的苏醒过来了,又和他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虽然她实在是太过虚弱,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性命之忧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望着再次昏睡过去的冰凝,皇上的心中仍是止不住地悲痛欲绝!昨天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惊心动魄、大喜大悲,以至现在的他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此刻他是那么的矛盾,既盼着冰凝早日醒来,快快乐乐地与他过好小日子,却又害怕她醒来,知晓了一切的冰凝该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怀着极度矛盾的心理,皇上替冰凝轻轻地抚平了锦被之后才心事重重地踱出门去,同时将恭候一侧的月影也一并叫到了外间屋。
“一会儿去给齐公公传朕一个口信,要他好好告诫你们宫里的所有奴才,这些天,让务必要娘娘好好先养身子,至于福沛阿哥的事情,任何人不得向贵妃娘娘透露一个字。否则,就去陪秦顺儿那个奴才吧。”
说完皇上没有等月影表态就直接回了养心殿,月影当然是将他的吩咐一字不差地转给了小武子,小武子当然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当然是不折不扣地严格执行。
刚刚的这一次清醒,时间虽然短暂,却成为冰凝病情逐步好转的良好开端,此后又断断续续地醒来过几次。太医们的妙手回春,宫女们的精心服侍,皇上的精神安慰,终于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慢慢地,一天当中,她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也在越来越长,相反昏迷的时间在日渐减少,脸上也开始有了些许血色。见此情景,众人全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今天是冰凝产后的第三天,当众人忙完她晨起洗漱、用过早膳、服用汤药之后鱼贯而出,房间里只剩下月影一个人在跟前伺候,连湛露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忙差事,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冰凝用尽了力气开口
“月影。”
“小姐,奴婢在,奴婢在。”
“将福沛阿哥抱来让我看看吧。”
“小姐,福沛阿哥刚刚闭眼睛睡觉,这个小家伙,从来不爱睡觉,好不容易让他闭上一会儿眼睛,真不容易啊。”
“噢,是这样,可是才生下来的小阿哥怎么会不爱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