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福惠阿哥仿佛天生就是为他的使命而生,未来福惠的生活就是现在皇上的翻版,冰凝的心头就是一阵一阵止不住地难受。曾经她是那么地笃定,现在又是如此深深地怀疑,自己坚持要让福惠过上她梦寐以求的那种随性的生活到底是错还是对。是因为自己的人生不够圆满,整日生活在想要抗争却又无力改变的痛苦深渊之中,于是将自己没有能够实现的人生梦想全都寄托在了小阿哥的身上,这样的她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当初她与皇上约定,若福惠是这块料她就不会拦着,天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的言不由衷,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的自信,相信自己如此的淡泊名利,自己的的阿哥也定不是那种看重权势之人,可是她忘记了,福惠既是她的儿子也是皇上的阿哥,皇上可是胸怀大志、心怀天下。尽管福惠整日生活在她的身边,皇上只是隔三差五才有一小会儿时间与小阿哥共享天伦,毫无疑问,福惠每日在她的言传身教之下,耳濡目染的全都是她的观念与思想,结果却仍是表现出在政务方面的天赋,这个结果虽然大大出乎冰凝的意料之外,但也让她充分意识到一切都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她一个女流之辈难不成还要痴心妄想与老天爷抗争命运吗?
望着眼前一派天真童言无忌的六十阿哥,冰凝的心中早已经是百转千回,或许自己真的是错了,小阿哥有一颗与他的阿玛一样的忧国忧民的心,那就不如放手,不如成全,按照他的喜欢去走人生这段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道路,但却注定是荆棘密布、崎岖坎坷。其实冰凝之所以不想福惠如此,也是因为预料到了这条道路上充满了尔虞我诈甚至是血雨腥风,而她一直都认为平安是福,只想小阿哥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不愿意自己的阿哥在这条路上走得跌跌撞撞、如覆薄冰,或许再丢了卿卿性命,但是福惠有此天赋若是被她强行遏制,不要说皇上指责她不守信用,就是小阿哥将来长大了是不是也要埋怨她为福惠错误规划的人生呢?
想到这里,冰凝的心中满是愧疚之情,即便是回答福惠的问题也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那个,这个成语额娘可不是从你皇阿玛那里学来的,而是从自己的师傅那里学来的呢,不过你说得也对,这个典故里讲的故事确实跟你皇阿玛每日办的差事很是相像……”
“真的吗?额娘?那您就再讲一个成语故事吧,跟皇阿玛的差事很是相像的故事。”
“噢?你为什么喜欢听这种成语故事?”
冰凝这是在明知故问,她哪里不知道小阿哥的心思是什么?她只是想从福惠的嘴里亲口说出来,经过亲耳证实,她才能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福惠不知道他额娘想了什么,只以为冰凝这是不想教他,一下子就焦急起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在瞬间就眼泪汪汪起来。
“因为儿子就喜欢听这种成语故事,就是想知道皇阿玛每天都在办什么差事,儿子见不到皇阿玛,可是听一听皇阿玛在做什么也是好的。还有了,儿子现在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帮着皇阿玛做差事,皇阿玛就不会这么辛苦地没功夫用膳也没有功夫就寝了。”
福惠的一席话登时说得冰凝一阵阵地心酸,不仅仅是因为这份血浓于水的父子连心,更是因为六十阿哥小小年纪就懂得为大人分忧解难的这份孝心。才三四岁的娃娃就知道体谅他皇阿玛整天日理万机,着实不易,再看看她自己,二十好几岁的人了,却是不但不体谅他,反而心有这么多的怨言与委屈。
虽然她整日里因为养育两个半儿女而劳心费神,可是比起他的宵衣旰食实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诚然她这一年来的遭遇与年家的命运息息相关,但皇上定是迫不得已,那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是大非,她不占在夫君的这一边,难不成还要站在娘家那一边吗?如果说她二哥没有错的话,那皇上就更没有错,人各有志,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怎么能够说与八党结盟的这个理想就是高尚的,自己承继大统的这个理由就是卑劣的?既然两个理想都是一样的高尚,那么她能够如此宽容和理解自己的二哥,为什么又要如此苛责和误会皇上呢?
再换句话说,年二公子怀有二心实际上就是谋逆造反,难不成皇上还要笑脸相迎,将自己的江山拱手相让吗?那岂不是成了被王莽篡权夺位的汉平帝么?
按理说谋反谋逆都是诛连九族的大罪,皇上却是迟迟没有动年二公子半根毫毛,一方面来讲他确实是需要才华横溢的年大将军稳定军务,另一方面不也是在考虑她吗?若不是考虑到她,怎么会给了她这么大的恩典呢?想到这里,冰凝的心没来由地突跳了两下。
前些天她不肯去主动谢恩是碍于脸面,是皇上先将她打入的冷宫,这会子再去主动谢恩,定是会让皇上误认为她想借此机会争风邀宠。然而此时想到他有可能是考虑她的因素才迟迟没有对年家下手,令冰凝更加不肯去主动前去谢恩了,不是因为不想率先与他妥协,而是因为心怀愧疚而觉得没脸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