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薛姨妈面现羞惭,王夫人若有所思。
薛姨妈含泪道:“都是我那个孽障!倘若他老老实实在家,哪里会闹出那么多事!”
王夫人安慰笑道:“为今之计,好生教导蟠儿,引他走上正路也未可知。”
薛姨妈叹道:“倘若能改一点子,我心里也安慰好些。姐姐不知,这么些年,多亏了宝丫头解我之忧,不然,对着这么个惹是生非的孽障,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王夫人笑道:“有了宝丫头,你还不足?她可比十个儿子还强呢!”
薛姨妈听了,连连谦逊,道:“再怎么着,是个宝丫头都比不上娘娘一个,娘娘才是有大福分的人,不然怎么偏生在正月初一呢?宝哥儿也是有福气的人,不然怎么会一落草嘴里便衔着一块五彩晶莹的宝玉呢?”
琳琅心里叹息,道:“来了这么久,还没跟太太道喜呢!”
提到元春,王夫人不觉红了眼眶,道:“娘娘熬油似的在宫里熬了这么些年,七八年来竟一日不得见,每常捎信出来,别提我有多想念了!如今圣人降下不世之隆恩,好歹我们月月还能见上一面,娘儿俩能说说梯己话。”
众人忙上前劝慰,又说省亲之热闹,到时候娘娘也能家来了等语,王夫人方转悲为喜。
看到王夫人面上透出喜气,琳琅却暗暗悲伤贾府后来抄家之果。
都说一如侯门深似海,何况宫门呢?
借剑杀人,栽赃嫁祸,煽风点火,落井下石,两面三刀,脸上带笑,背后下手,都是后宫里的全挂子武艺,哪里是那么容易呆的?元春面上荣华正好,在宫外的人,又有谁能知道其背后的步步惊心?又有谁知道省亲背后的政治交锋?
只是琳琅固有叹息之心,却万万不敢在这时候给荣国府泼冷水。
元春如此艰辛,其实还不如返乡的英莲呢!
小丫头们嘴快,玉钏儿才出来,外面都知道香菱已经寻到老母亲回家去了,消息传到贾母那边,
三春俱是称奇,宝玉抚掌大笑,道:“竟真真是一颗璀璨明珠!”
贾母也甚为欢喜叹息了一会子,道:“怕是一辈子都要给琳琅立长生牌位呢!”
李纨道:“琳琅姐姐做的好事多了,竟是一言难尽。”
凤姐抿嘴一笑,道:“可不是,最得济的便是大嫂子一家!”
李纨啐了她一口,道:“你再这么跟我说话,可仔细你的皮!琳琅才嫁过去一年,便抱了儿子,你也该去求求她有什么方子,治治你才好!”
凤姐听了便不言语。
贾母原要说话,谁承想宝玉却在那里想到英莲想得痴了,长吁短叹道:“除了咱们家里,还有哪一处能挡风遮雨?香菱纵然与亲人团聚,可家业凋零,母亲极老,又能照应她几分周全呢?一枝娇嫩的并蒂菱竟落进泥坑里,又受风雨!”
探春笑道:“二哥哥,你也忒会多想了。母女团聚,乃是天伦之乐,纵是粗茶淡饭,也是有滋有味。你以为好,香菱未必以为好,反之,你以为不好,香菱却以为好呢!”
宝玉点头道:“是呢,我不是她,她不是我,哪里能说得通?”
贾母笑道:“瞧你们,倒打起机锋来!你林妹妹在苏州,且又识得英莲,不管怎么着,总会照应着些,哪里就有风催雨打?”
提起黛玉,宝玉登时容光焕发,道:“正是呢!林妹妹,老祖宗,林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贾母笑而不语,心里却在叹息,想起前儿个接到黛玉的信,说是秋季赏菊时,偶遇到了两江总督杨总督的夫人,因爱她做的几首菊花诗,又喜她伶俐知趣,兼之杨总督是林如海的世交,故杨总督的夫人当即认了黛玉做女儿,日日带在身边,或教导规矩,或出门应酬。
纵然贾母有心接黛玉过来,可却也不好开口叫他们父女别离,也不好跟杨总督计较。况杨总督家也是京都世家,如今九门提督正是他的长兄,一门端的显贵。
不等贾母多想,琳琅过来告辞。
贾母笑道:“怎么不多留一会子?难为你进城一趟。”又问怎么忽然进城了。
琳琅忙笑道:“已经太晚了,明日还得预备去仇都尉家。”
贾母闻言,疑惑道:“你什么时候认得仇都尉了?”
琳琅瞅了正侧耳倾听的鸳鸯一眼,越发爱她为人,口内便笑道:“好容易托仇都尉做中,给我那兄弟赎了身,便是那时登门拜见时认得的。”
众人俱是称奇道异,贾母问道:“你兄弟竟赎了身?”
琳琅笑道:“可不是!忠顺王爷心肠慈悲,不但没要我兄弟的赎身银子,前儿我兄弟去王府,还赏了我兄弟好些东西呢!如今我也放心了,我兄弟家业存了几千两,正正经经过日子,等过了年再去做一点买卖,也不至于坐吃山空,我再给他求一门好亲,一辈子也齐全了。”
贾母笑道:“你兄弟那么个齐整孩子,有家有业,也不知哪个有福呢!”
琳琅道:“正是,也不知哪个有福的便宜了我那兄弟!”
说着,抿嘴一笑。
及至告辞出来,鸳鸯相送,还有凤姐儿,送到二门处,不觉提起黛玉,笑道:“常听说姐姐最喜欢林姑娘,如今竟可放心了。”
琳琅诧异道:“怎么?”
凤姐犹未说话,鸳鸯已经抢道:“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