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三衍见那只老狐狸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放缓了语气,慢吞吞道:“林老板此言差矣,我就是算计谁,也不会算计你啊。”
他的表情如此真诚,语气如此诚恳。
甚至让林发财生出一种错觉,面前这个男人比自己还要适合做商人。
樊三衍左手拿着的烟枪换了一边,上前一步。从袖子中抖出一个非常精致的银制酒坛,将上面的软木塞取掉了,又把那套黑釉茶具中的茶盏单独拎出来。
浓醇的酒液流进茶盏中,顿时,满室醉满了酒香。
樊三衍将茶盏往前一递,道:“这杯酒由我敬了林老板,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翻青袖有些讶异,大概是猜出了那酒的来历,珍贵之处不在口舌之欲的享受,而是一种能伐经洗髓,提高资质的“灵酒”。
黑发的茶道师神色一动,他不仅通茶,对酒也兴趣甚卓,闻到那股醇美的酒香,白皙的脸颊已经有些染上红晕。
眼睛十分明亮的“看向”那茶盏的方向,那股欢喜的情绪,实在是让人不忍拒绝他。
樊三衍却拿烟枪轻轻磕了楚封瓷脑袋一下,道:“不准喝酒。”
盈满酒液的茶盏又往前推了一步:“林老板请用。”
林发财看着面前金黄澄澈的美酒,只感觉眼泪要潸然而下。
樊家家主递的酒,他敢不喝么?
只是这酒是穿肠毒.药,现在伸手拿的东西越多,就说明樊家主宰人要越狠。
林发财接过茶盏来,黄汤一灌,辣着了喉咙。嘴巴里又是酒香味又是铁锈血腥味,一时表情非常古怪。
樊三衍问:“林老板怎么哭出来了?”
黑发的茶道师慢悠悠接口道:“茶杯没洗。”
林发财:“……”
“哦——”樊三衍很配合的应了一声:“是在下疏忽,让林老板为难了。日后定然登门谢罪。”
林老狐狸被脏水泼得眼睛都红了,杯子一摔,道:“樊大人放过小人,有什么条件现在说吧,小人能应下的都答应了。”
樊三衍动作一顿,右手按在楚封瓷柔软的黑发上,将他押前了一些:“既然林老板这么说,我就让您认个眼熟了——舍弟楚封瓷,今后多担待。我知道林老板人脉最广,以后舍弟要是被些不长眼的招惹了,您……”
樊三衍话未说完,笑的煞气四溢。连林发财都像只被吓僵硬的兔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原以为樊三衍是借着楚君捞一笔好处,没想到却是为了楚君铺路。
连樊三衍这样无情的人,都能为家人做到如此。林发财再想到自己的私心揣测,又一想和自己日渐冷淡的宗族,一时有些感性起来了。
楚封瓷却是怔住了。
——他自然知道背后这人是为自己好,但实则他们素未相识,又何须为自己做到如此?
想起陆慈唐前辈的话,这人该是自己的挂名兄长兼监护人,樊三衍。
楚封瓷下意识想回头,哪怕是看不见他的面貌——
却发现那人的手扶在他一头青丝上,虽然没用什么力道,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
在旁沉默了许久,丝毫没有沉浸在“知道楚君真名了”的喜悦中的翻青袖,面无表情问道:“你姓樊,楚君姓楚,你们是兄弟?”
林发财:“……”对哦,大兄弟,你是不是想坑我?
楚封瓷:“……”为什么动不了。
樊三衍笑眯眯道:“远房表弟嘛。”同时手上力道又加重了些,像压制着手心底下蠢蠢欲动的软毛兔子,惬意的只差眯起眼睛了。
林发财:“……”
这个表弟真是意味深长。
屠尽樊家百口人,铁血手腕至今给人留下心理阴影的樊三衍,居然会对远方亲戚如此看中。
心中只怀着纯洁亲情的林发财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瞎了,不是眼睛瞎了,那就是脑子坏了。
幽幽的叹息一声:“您说是,就是吧。”
楚封瓷松了挣扎的心思,一听到这句话,骤然觉得有些耳熟。
陆前辈貌似也说过,樊三衍说自己是他的表弟,那就没人敢置咄——强权主义害死人。
可翻青袖是个不畏强权的,他寒着脸,目光如炬,正打算出声质问,又一次被打断了。
樊三衍耳朵尖颤了颤,笑眯眯道:“来了。”又飞快补充道:“林老板,这美酒权作赔礼了。”旋即手腕一抖,那银坛灵酒稳稳的摆在了桌子上。
翻青袖:“……”
林发财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门柩“吱哑”一声,传来不堪重负的很大一声响。
有人直接将门踹个敞开,那门外的茶侍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心下一寒,半个字也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