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汉奇道:“电灯电话是啥?我倒是见过煤油灯。”
梁得胜夺下了爹手里的农具:“这电灯啊,可比煤油灯还好,杭城里几条大街已经装了电灯了,一到晚上,嘿,就如同传说中的天街一样亮堂,那电灯不用油,用的是什么电,一通电,就亮,比夜明珠还好看。至于那电话嘛,我也没见过,只听说比电报还厉害,两个人隔着千里,都能用电话互相说话呢。”
梁老汉点头道:“原来是千里传音术。”
梁老汉被儿子拽着,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去给周扒皮家种地了,旁边的老伴也来劝,原来这份工是梁老汉和儿子一起做的,自从儿子跑到杭城打工后,只剩下梁老汉一人,天天起早摸黑,是够累的。
梁老汉经不住劝,一琢磨,说起来,这周扒皮也是小气,为了省工钱舍不得雇自己做长工,而是让自己打短工,雇一天干一天活,到了年底结工钱又七扣八扣的,他笑道:“老了老了,倒也能享儿子的福了,好好好,我听你们的,不再给东家帮工了,只不过,今儿个的活总要干完,怎么着,也要和东家打个招呼啊,这一声招呼不打,撂挑子不干,可不是咱们老梁家行事的理。”
梁得胜听老父说得有道理,就如工厂里,待遇不好,工人可以辞职不干,但依照规矩,得提前一个月给厂里打招呼,好让厂主提前安靠人手接活,如果你招呼也不打,甩手就走了,这机器可还转着呢,造成的损失那可不得了,这样的事儿,就算是闹到了劳动局,工人也同样要受处罚。
梁得胜干了三个月工人,倒也是认识到了规矩、纪律的重要性,听老爹说得有理,便点了点头:“那好,爹,你先去干活,我等会儿在村里转一转,找几个说得来的伙伴唠一唠,娘你给爹煮个鸡蛋。早起干重活,得多吃一点,要不然,会得那个什么低血糖。”
梁得胜所谓找几个伙伴唠唠,其实就是怂恿人家跟着他去打工,梁老汉倒也不拦着,自己带了一颗老伴煮的滚荡的鸡蛋,掮着锄头,进了山里。
山地上,周扒皮正在带着一群雇工锄草,周扒皮对工人狠,对自己更狠,所有的大活小活脏活累活,他都是身体力行,起得比雇工还早,吃得比雇工还少,干得比雇工还多,如果不是有这种狠劲,周扒皮怎么可以积下如许多有家财?
如今哪怕周扒皮已经富甲一方,甚至成了罗浮派离宫的外门子弟,他依然天天穿着破衣在田里干活。
锄完垄草,周扒皮直起身,擦了擦汗,拎起水壶倒了杯盐水喝了一口,这水壶并不是以往的粗陶,而是科学门发明的热水壶,热水装在里面,一整天都是热的--周扒皮虽然惜财,但同样惜命,没了命,再多钱也没用,科学门说,人劳动流汗之后,不且喝冷水,伤胃伤身,而且需要补充盐份。这些话,周扒皮都听进去了,所以特意化高价买了个热水壶来,不过,这喝热水也只有周扒皮这东家可以享受,其他的雇工不要说热盐水,连水都没得喝一口,想喝水,直接到水渠扒着喝去。
周扒皮催促着身边的雇工们:“赶紧的,手上的活快一点,瞧你们磨磨蹭蹭的样子,我可是掏了钱让你们来做工的,谁要是干活偷奸耍滑,我到了年底就扣工钱!手上快一点,锄了草,还得上山给黄花梨套袋呢。”
这个黄花梨套袋子,是周扒皮新从供销社农技站学会的本事,套了袋子后,新种下的黄花梨就不惧虫鸟叮咬风吹雨打了,结出的果子又大又甜,卖相也好,价钱自然也上去了,只不过,这套袋也是要花钱从供销社买的,着实要花不少钱,如果不是和供销社签订了包销合同,又拿到了一笔低息贷款,以周扒皮小气的性子,是万万不舍得搞这新技术的。
雇工们正因为干不完的活而唉声叹气,一个身影背着锄头,匆匆从田埂上小跑了过来:“东家,我来迟了。”
赶来的正是梁老汉,其实不是他来得迟,是周扒皮干活实在太早,除了他家的田里,其他田里一个人影都没有,这天还黑乎乎的呢。
周扒皮将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柱:“好你个梁老实,我看你一点不老实,我花了钱雇你的工,你倒好,磨磨蹭蹭到现在才来,怎么的,想白赚我的工钱啊?没门!我告诉你,今儿就算你误工,工钱扣一半,赶紧干活!”
梁老汉虽然外号梁老实,为人本份,但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呢,他今天不顾儿子老伴的劝阻,巴巴过来给周扒皮干活,可没想到,自己也就迟到了一个钟点,周扒皮就借机扣了自己半天的工钱,这心也太黑了!
梁老汉握着锄头的粗糙的大手紧了紧,只想拔脚就走,但好歹忍下了这口气,周扒皮不仅是自己的东家,更是修行门派罗浮派离宫的外门弟子,自己平头老百姓一个,可惹不起他。
梁老汉闷声闷气地道:“东家,你要扣就扣吧,不过,我今天给你干过活后,明天就不来了。”
周扒皮正在得意,自己借机扣了梁老汉半天工钱,对方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旁边的几个雇工见自己拿梁老汉立威,赶紧加快了手里的活,可没想到,梁老汉居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周扒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了一句:“明天不来了?你明天不来干活了?那后天可得赶紧过来,这几天给黄花梨套袋的活可不能耽误了。”
梁老汉摇了摇头:“后来我也不来了--以后我都不来了。”
周扒皮大惊,梁老汉老实本份,又干得一手好农活,自己家里那样多地,少了这样一个壮劳力可不行,这年头好雇工越来越难找,总不成田里的活都自己一个人干吧?
周扒皮连忙换上一脸笑:“怎么?梁老实,家里有事?有事你就办事呗,怎么把工给辞了?真要是家里有难处,可以先到我这里支一些工钱嘛--嗯,或者借一点钱也成,我利息给你算低一点。”
梁老汉想起了当年就是自己向周扒皮借了一串钱,在荒年买了点小米度日,可没想到后来利滚利,根本还不起这个钱,最后只得把心爱的闺女抵给周扒皮,结果没几个月,闺女就得了急病没了。
这周扒皮的钱,哪里借得起,这可是要人命的!
想到夭折的女儿,梁老汉悲从中来,一咬牙,难得硬气地道:“东家,我家里有事,你这儿的活我不干了。你把工钱结清,给我吧。”
周扒皮从来没想到一向老实巴交的梁老汉,居然会当众顶撞自己,更糟糕的是,没了梁老汉这样一个好使唤的人形牲口,可要耽误自己家里不少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