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起不愧是乡村民办教师出身,很善于蛊惑这些老百姓。百姓人多势大,初时还不太敢上前,只是聚集在一起,呐喊助威。可是后来眼看抚标营的官兵自己先落了气势,此消彼长下,但听得发一声喊,千万人举起如林的钢刀长矛,密密麻麻,向着抚标营的士兵猛冲过来。那声势,那气魄,真如山崩海啸一般。
雷占彪性情最为狡诈,眼看情形不对。心知若是等严鸿平了抚标之乱,自己便是想走都不容易。眼下百姓又站在严鸿一边,自己平日里不把百姓放在眼里,可今天对方人多势众,而自己的骑兵被堵在街上,战斗力首先就大为下降。再看那些寨主们,许多人眼神游离,多半有异心。若是再这么下去,沈羽固然众叛亲离,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他当下喝一声:“风紧,扯呼!”便要圈马带领一众喽罗撤走。却听有人断喝道:“姓雷的小辈,你还想往哪里去!”
但见百姓人群分开,一个身高体健的红面老人大步闯入,身边几条大汉紧紧随行,在老者手中,怀抱一面三角旗,长约尺许,黑面红字。而在老者身后则是贺大勇、班家二豹等飞虎山的一帮人,还有几个严鸿不认识的汉子,看打扮也是山贼草寇。跟在后面的,还有本地卫所兵的秦得禄等军官。且听远处,更有整齐的行进步伐之声传来,以及盔甲磕碰发出的声音,似是一支人马向此开来。
孙月蓉一见那老人,不由双眼泛红道:“爹!”下话却是说不出来。她方才打了严鸿,更别说口头同意与雷占彪欢好。这固然是为了救严鸿脱险,可是这个时代没那么多道理讲。她固然没当真失贞,可按严鸿的门第来说,自从她答应雷的条件起,就已经失去了进入严家的资格。她自知恐怕这段到手的姻缘即将飞走,心中凄苦,只想砍下雷占彪的人头来,才解心头大恨。
孙烈并未理会孙月蓉,而只抱着三角旗,径直向雷占彪走来。那些绿林马匪,不由自主的左右分散。孙烈怀中那面旗,虽然不过尺余长短,也非什么金雕玉琢,然而对于山东绿林来说,却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威。雷占彪当初之所以肯在飞虎山打擂夺亲,宁可顶一个娶失hen丑女的名声也再所不惜,也就是为了这面令旗。
这小小令旗,本身自不具备决人生死的能力。当初山东八十四寨之所以奉孙烈为总瓢把子,是因为他带领一干兄弟,与进犯山东的倭寇大战一场,保了百姓平安,也替绿林人赚了个好名声。
绿林之中多是凶悍之徒,山寨之间屡有争斗,甚至是彼此吞并,最后被官兵鱼翁得利。因此推举出一位绿林总瓢把子,也便于平复争端,把事态控制在可控范围内,避免绿林人亡于内耗。
孙烈不仅武艺高,而且为人豪爽、耿直,处事公平,又讲义气。他虽然当了盟主,也并未利用这面令旗为自己谋一分私利。因此他这山东瓢把子的地位,一坐多年未曾动摇,各路寨主也都服他。
所以,与其说是这面令旗有天大魔力,不如说是孙烈为人的担当,使这面令旗得到普遍尊重。如今,孙烈带着令旗一起前来,给山东绿林的震撼力,自然是无须赘述。
本来左沉雷等人,因为被四大家积蓄百年的财富所诱,丧心病狂直取济南。方才对于孙月蓉在雷占彪面前受辱蒙羞,也只是冷眼旁观,未做搭救,心里自有愧疚。如今见孙烈抱旗而至,又看到如今情形急转直下,数万百姓持械云集,自家慢说打劫,能否全身而退都大有问题。这种情况下,人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个个低头,谁还敢真去挡驾?而至于那些低级的喽罗,更是对这面令旗奉如神物,不敢抵触。因此上,两边山贼队伍如波浪分开,任由孙烈等人一路前行。
雷占彪也见情形不妙。孙烈到了自家眼前,自己若是下马见礼,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未必有机会再上马。他以眼神示意,让两家兄弟去把孙烈一行人挡住。黄家旺方要催马,不防被谢宝山一把拉住了辔头。雷占彪双目一寒道:“谢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谢宝山笑道:“没啥。孙老爷子既是咱山东绿林的盟主,又是彪爷你的岳父。在他老人家面前,哪有我们乘马的道理。黄贤弟,快快下马见礼,也免得老当家的见怪。”
这谢宝山为人奸狡,号称花面狐,与恶面豺黄家旺及白面狼雷占彪结拜,在青石冈上坐第二把交椅。平日里他心眼多,谋略广,最得雷占彪信任,手上也有一支心腹人马。今天他见情形不对,已经生了三分叛心,至少也是两不相助,而不会公开和孙烈作对。
左沉雷暗悔方才没及时替孙月蓉解围,此时正要卖好,便大声呵斥道:“我说雷寨主,你这人咋不懂礼数呢?你岳父在地上,你敢骑在马上?若我是孙老爷子,先拿马鞭子抽你再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