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拐了个弯,到壁脚停下来,张诚正『色』道:“严大公子,这打仗的事儿,咱家也不懂。但是你可要知道,凡事不能让皇上不安心。你擅自在老百姓里面招募十万八万的兵马,这事儿要传到万岁爷爷耳朵里,怕是不太中听吧。”
严鸿听张诚这么一点提,猛然醒悟。毕竟他出身相府,虽然在附体前经营生意,没有参合朝廷斗争,但这一两年来,爷爷严嵩也不时对他点提一二。因此严鸿对于官场上事情的理解角度,比起在坐的江湖豪杰,地方官吏或是普通武官来,却又有不同。
严鸿自然知道,朝廷历来对于内外勾结,文官勾结大将,视为洪水猛兽。沾上之后,若是再被敌党攻击,弄不好就是有死无活。当初夏言被自家爷爷和爹爹害死,罪名中的一条就是与曾铣文武勾结。这还是说的大臣与将领交往的事。
而眼下,自己这个钦差是奉旨放赈,纠察百官,外加招安响马,可没有招兵之权。没有招兵之权,而擅自招兵数万,这事儿往小了说是事急从权,可能屁事都没有。但往大了说……严鸿脑门上不禁出现了一滴冷汗珠子。
不过,眼下济南确实危急,如果不招募义勇,能不能行呢?严鸿又琢磨对比了一下。即使从最坏的角度看,也无非是济南失守。自个身边有梁如飞等一帮狠人拱卫,大约是能逃出生天的吧,而失城又不会追究自己的罪责。反之,若是在灾民中招募兵马,落一个收买民心,意图不轨的罪名,那可是后患无穷。
想到此,严鸿不禁佩服张诚,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太监,看问题居然如此透彻,这正直嗅觉灵敏程度,自己大为不如啊!当即他匆匆一揖:“谢张老先生提醒。”接着赶回议事厅内。
厅中的人眼光都看着严鸿。严鸿咳嗽一声,不慌不忙道:“诸位,邵大侠和云老兄的主意都好,但本官看来,这兵可先别募。”
众人顿时诧异。严鸿又咳嗽一声,一脸肃然道:“诸位请想,一般百姓不习行伍,招来之后又没有时间训练,让他们这么去打仗,跟让他们去送死有何区别?云初起老兄虽然善于练兵,然而就算他们知晓了分进合击之法,用肉身去挡叛军的刀剑,那还是不忍啊!我等身为朝廷命官,理应为民造福,怎能让百姓去做这送死之事?昨夜之事,算是情况紧急,且白莲教匪已经把兵器发给百姓,云老兄带领他们反戈一击。如今这守城,却还是不要烦劳百姓为好。”他急切之间,只好拿爱护老百姓出来当挡箭牌。料想以海瑞的为人,决不会坐看百姓送死。
果然,海瑞闻严鸿这番话,大为受听,点头道:“还是严千户想的周到,本官倒是大意了。是啊,我辈身为朝廷命官,理当为国死节,但却不能让百姓在前殉死。这募兵之事,还是作罢吧。”
眼看正副钦差都表态了,云初起虽然脸『色』有些遗憾,却也不说什么。然而秦得禄和历城县令张敬斋等却是面面相觑。他们属于本地文武官员,有守土之责,别人能跑,他们是跑不了的。一听说严鸿不让募兵,这危险又增大了几分,顿时都有黯然。
然而又听说钦差不走,还要据城死守,这样倒是多少有些宽慰。毕竟钦差坐镇,能够大大增长士气民心,而且至少京营和锦衣卫这数百精兵也留下了。再说,严阁老的孙子在济南府,想必朝廷发援军也会及时些吧。[]大明鹰犬392
当下张敬斋对严鸿行个大礼道:“钦差言之有理,严钦差心怀苍生,为百姓着想,真乃万民之福,请受下官一拜。”严鸿伸手虚扶道:“此职责所在,大尹谬赞了。”
邵景见自个的主意被驳回,倒也不生气,拱手道:“在下久在江湖,料事不如几位周全,多亏严钦差思虑的周到,否则我就连累了这一城父老。只是如今,城大兵微,却该如何防御?”
严鸿笑道:“邵大侠客气,大家集思广益,周全之策不是靠一个人智谋盖世,而正要大家共同谋划。邵大侠这主意,其实也是挺不错的。依我想来,城中目前抚标近三千,卫所兵二千,还有我岳父带的绿林人马近千,京营和锦衣卫三百多人,加上其余的零散兵马,约莫七八千名,虽不太多,却也不算少了。咱对外就号称拥兵十万,也足以吓死那帮白莲贼。至于这许多百姓么,不好用他们当兵杀敌,但可以帮忙运送军械、修筑壁垒、救护伤员,算做地方征用的民夫,给他们多领些米粮,按日子结算工钱,也不亏待了他。这样一来,兵力虽然不多,但后方一应支援都有人做,也可把原本的辅兵解放来上阵用。再说,国朝安堵,朝廷救兵朝夕可至,我等有何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