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听得王忬终究还是躺枪,心中颇有些无奈,却又不敢再争辩。这样看来,在天子面前,严家还是受宠颇深,尤其这新参合进来的严鸿,简直成了朝堂上的新贵。而在出永寿宫后,严嵩那阴冷的目光,更似一个直接的信号。严徐两家,弄不好是要开战了。
等回到泰山胡同的家里,只见张居正已在等候。徐阶微微一笑,对这位高足说了今日在永寿宫中的情形。说完之后,徐阶叹道:“本来济南救与不救,朝廷自有决议。便是老夫,也留有出兵山东的后手。只是天家为了一严鸿,不惜兴师动众,甚至将王督宪下狱。以此看来,严家势力依旧,我等的韬光隐晦之策,却尚需时日。哎,今日在永寿宫中,老夫不敢与严嵩争辩是非,却是对不起王民应了。”
张居正道:“恩师明鉴。济南之事,既然天子属意严鸿,恩师自不必去逆龙鳞。再则,济南之围,本也事关国朝安危,发兵去救,并非失策。只是今日议事中,被严嵩一党占了上风,以居正愚见,尚有一策,可以挽回三分。”
徐阶道:“叔大有何高见,速速讲来。”
张居正道:“恩师,如今之事,朝堂进退,全在天子。天子所以要救济南,则很大程度在于白莲宝藏。内库乏用,天子是一心要想白莲宝藏顺利进入内库。这其中的麻烦,则在于副使海瑞,其人傲骨耿直,必在其中阻挠,且海瑞的强谏之名,此次下济南之前,便已昭然。只要恩师上书,先调海瑞回京,留严鸿处理济南事务,天子必然明白恩师是为其着想。”
徐阶点头道:“叔大妙计。只是如今太仓空虚,却纵严鸿将本该入国库之金银,转至天子内库,以取悦为上者,终非社稷之福。”
徐阶并非那种脑袋一根筋蠢猪,什么君子重义,小人重利之类的理论问题,压根不是他要考虑的。但国用贫乏之下,好容易获得的大笔意外宝藏,却要转入天子内库,这一点却着实让这位忧国忧民的老臣有些不甘。
张居正道:“恩师,当初恩师曾教诲居正,重要的是留住有为之身,应时而为,顺势而为。为匡正朝廷,不得不邀宠于天家,而为邀宠于天家,又不得暂屈于小节。此金玉良言,居正铭记在心,不曾忘却。”
徐阶道:“叔大言之有理。今日永寿宫议事,我虽未与严嵩正面冲突,然而看他面相,以我不曾主张救援济南,似有芥蒂。”
张居正道:“居正看来,此事却不必担心。只要天家于恩师并无恶感,想严府也不敢轻举妄动。再则,若是严阁执意动手,以恩师此时力量,也未必怕了他。”
徐阶道:“话虽如此,此刻尚非与严府决战时。叔大,那严鸿此人,既算是你门生,你看他如何?”
张居正道:“此人托纨绔之名,实则行事颇有章程,更兼古灵精怪,不拘一格,惯于出奇兵,居正妄言,假以时日,此人实可成朝廷能臣。”
徐阶点头道:“看其破安定门杀人案,绍兴劫徐海,上书开海禁诸般事务,确非常人。此次山东之乱,他竟然能乱中求稳,连挫白莲教阴谋。考校其才能资质,实是国朝屈指可数的怪才。只是,这般人却为严府第三代,恐严贼党羽,又将加重矣。”
张居正道:“自来邪不胜正,恩师却不必为此担忧。然以居正看来,严鸿固是严惟中长孙,其背后的靠山,却是陆炳。”
徐阶道:“正是。陆严两党,朋比为奸,严鸿却在其中做了桥梁,正是分外难解。此次我授意东厂李彬查陆炳枉法之事,传言陆炳已尽知其表里。未知叔大以为如何?”
张居正道:“以居正之见,恩师使李彬查陆炳,本是敲山震虎的一步闲棋。如今已见严陆勾结甚紧,且在天家面前颇有根基,那么壮士断腕,舍车保帅,却也是不得不为。”
徐阶叹息一声:“如此,只得委屈李某了。”
济南城内,巡抚衙门,严鸿没有再披铁甲,而是身穿常服。紫青双侠照旧仗剑在身后护卫。聊充信使的兵丁和衙役,一个接一个的把消息报来,不过却令人越来越绝望。
“报!敌军猛攻东门,被我军打下去了,但东门的火药、箭矢完全耗尽!请中军无论如何,多少再调拨些去!”
“中军也没有火药箭矢了!回报陈将军,叫大家用石头砸,白刃相搏,务必挡住贼兵!刘百户,你带郭员外的一半家丁队伍去增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