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匣之内,放的就是严家与刘才勾结,祸乱山东的密信、手札等物,这些东西要是交到天子面前,少不得龙颜大怒。往严重了说,就算不至于让严家抄家灭门,但至少也是够让他们滚出官场了。当然,圣人之心,风雷之疾,也许皇上看严嵩乖巧,根本不理会这茬,也是有可能的。但谁没事拿满门百十号人的脑袋来开玩笑?
孙月蓉虽然不大认识字,但听严鸿说话,看严鸿的表情,也知道其中物事非比等闲。她问严鸿道:“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严鸿微微一笑道:“我也说不好。按照你们江湖好汉的说法,我严家就是贪官恶霸,这东西你们就该交到清官明君手里,砍了我家百十颗脑袋,才算对的天地良心。”
孙月蓉忙道:“哪有这种道理?嫁夫随夫,我这辈子已经随了你,便没了更改的道理,你便是做恶霸,我便做个恶婆娘,不做那什么好汉就是。这东西依我说,还是烧了吧,留着怪吓人的。”
严鸿听孙月蓉这般说,心头颇为宽慰。这位占山的彪悍女子,虽然有时候脑子少根弦,但是对自己的感情却是纯真无暇。自己这一趟在济南,说实在的,做的功德不少,私下干的缺德事也不少。对他来说,这次的经历也是一课教训。
要在国朝混,不是说你想简单,想做好人,就能做得起来的。形势比人强,未来的自己,也许能落下些许好名声,也许将变的和自己的父亲、祖父没什么区别,甚至稀里糊涂,非善非恶的送命也不奇怪。但至少此时此刻,有孙月蓉愿意包容自己的一切,无论是善是恶。那么,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几日后,原本已经平静的济南城中,再度发生骚乱。原来有白莲教的漏网之鱼,竟然趁夜色袭击山东知府衙门。幸亏锦衣卫防范严密,守住了衙门正厅,不曾被亡命徒冲入,杀伤钦差。然而奸党情急之下放火,引爆了解围后紧急运来的一批火药,并且延烧到后院的房舍,烧毁了二十余间。幸得众人扑救及时,才未酿成大祸。
但关押在衙门后院的一干犯官,却被火势与爆炸波及。刘才、李守真、方用贤、高延宗四人未曾幸免,钱凤、秦雄二人受伤不轻,但性命尚无碍。此事在济南城中又引发了好几天的风声鹤唳。这么着,历程县令兼代理知府张敬斋办事不利,失察怠惰,严鸿下令将其革职待参。后念其守城时劳苦功高,上表朝廷,削职为民,不再加罪。张敬斋低头认罚,并老实准备一应文件,只待新官交接。
监狱虽然失火,这案子要是要断的。济南三司一巡不但贪赃枉法,酿成民变,且更沟通蒙古、通白莲,证据确凿。严钦差上奏,建议夷其族,妻女或发入坊司为纪,或发往边关为奴。方用贤招认收受贿赂等事,其罪未定,即遭火厄,一应抚恤皆不发放,其宗族不问。推官段明义被王玄供出,一并捉拿,下狱待罪。
山东知府常知孝与其子常守业不但勾结白莲,而且与蒙古库腾汗有所往来,罪大恶极,发海捕公文,天下严拿。其宗族皆灭,丢在家中的妾室没入教坊。唯一遗憾的是,其女常玉莲体质柔弱,不堪监牢之苦,发病而亡,害的坊司平白少了一笔大收入。锦衣千户马腾云由于隶属锦衣体系,则拿入诏狱,仔细查问。
严鸿拟定的处理意见送上京去,等了半个多月,得到朝廷下旨,准许就在济南将秦雄、钱凤二人斩首,无须递解进京。朝廷已任命丁以中为山东巡抚、朱衡为山东布政使、张进为提刑按察使,不日启程赴鲁。待等他们交割完毕后,严鸿便要回京交旨。
这诸般事流水价处理下来,直把严鸿忙的四脚朝天。到法场开刀问斩之日,秦雄、钱凤及秦雄的几个儿子,全都押往法场。钱凤张口欲喊,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发出阵阵呜咽之声,让人好生奇怪。
梁如飞此时在监斩官严鸿身旁,严鸿对他略一点头,赞许他这哑药配的甚是合用。钱凤也算是山东严党的第二号人物,虽则不如刘才那样记了黑帐,但与小阁老合伙的鼠摸狗盗大约也不在少数。要是法场上破罐子破摔嚷起来,那总归不是妙事。
等到落魂炮响,刽子手大刀一挥,几个犯官人头落地,观斩的人群爆发出阵阵喝彩之声。那钱凤乃是四大贪官之一,更兼听说这帮人勾结白莲教,害了满城百姓,所以围观众人倒不只是看个稀奇,而确实是大快人心。
其中叫的最欢实的,却是秦得禄及秦家的另外几个侄子。他们这几房在这次变乱中果断站队,跟随严钦差奋勇杀敌,不但没受牵连,反倒升了官,秦得禄更是当了右卫指挥,这简直是天大的福分。
不过比他福分更大的是原山东左卫指挥使梁笑商。此人也是世袭将门,但以往与高延宗、刘才等人相处不和,处处受制。兵器、月粮都受克扣,各种脏活累活也都是他的,否则怎么会把他打发出去剿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