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石进孝属于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当时有尖酸文人做增字对联:如夫人、同进士;如夫人洗脚、同进士出身;替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这同进士多了个同字,就远不如进士受人待见。严党自然是对他避而远之,不打击报复就罢了。而徐阶等人照顾自己进士出身的同门都照顾不过来,哪还顾的上这么个替如夫人洗脚,啊不是,是赐同进士出身的货。
就这么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模式下,这位石大人便在行人司八品行人这一有着远大发展前途的岗位上,工作到了今天。这一遭出使壕境,说起来也是他费劲心思,走了无数门路,才勉强争取来的。
其他随员方面,照例是有各位国公、侯、伯府上的二管家或是子侄之辈。这帮人耳目灵通,听说有开埠之说,便知此事若成,那就是财源滚滚,如何还敢放松?派了一干亲信嫡系进入钦差队伍,为的就是第一时间抢占利益。各位勋贵还利用上次借官衔牌这事,和孙月蓉套上了点关系,把自己家的女眷打发出来,和孙月蓉去交朋友,严鸿想来,这女汉子这段时间估计不会闷了。只可怜胡晚娘反被冷落,她目睹这种情况,更是伤春悲秋,以泪洗面。
本来这点人一条大船足够装下,可事实上却足足动用了三条船。这倒不是说人员超编,或是严鸿故意抖威风,撑排场。实在是往船上装运的货物太多了。本来这官船出公差拉点私货办私事,谋取点个人的小钱钱,是题中应有之意。严鸿自己也没少带东西,严世蕃更是采买了不少货物,要借机发财。甚至连那一向与自己不对的严鹄,都拉下脸来,央着夹带些货物,发点小财。
肉肥汤也肥,随行人员肯定会借机做点小生意,这倒不足为怪。可是没想到那些勋贵家如此疯狂,这三条大船都被装满,娘的这到底是带了多少啊,数量比自己的货物多出得有百十倍去,吃相未免忒难看了点。
见严鸿皱眉,定国公家的二总管徐禄上前施礼道:“小相公,这次咱人多,船大。船上那么多地方,空着也是空着,我们这也是想顺手发点小财。还请您老,高抬贵手。”说着,已将一个封套递了过去。
严鸿一推道:“这可使不得,我与小公爷那是什么交情?你这样一来,未免显的我不够朋友了。”
此时又有成国公家的族侄走上前来说道:“纯臣老兄,话可不能这么说。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咱们彼此之间的交情自然没话说,可若是因此让你老兄受了损失,那就大大的不够朋友了。拿着吧,拿着吧,我们几家都有一份心意,你若是不收,就叫我们难做了。这还是租仓费,还有一份给锦衣兄弟的护送费,回头也给您这送过去。”
严鸿只得收下礼金,回了船舱。这帮勋贵也是看准了这次是要与佛夷交涉的机会,出手就下了狠注。茶叶、丝绸、瓷器、药材、西洋糖(外国人称为中国糖)乃至木材等商品,准备了不少。这且不算,另外还有一些,就是不怎么能见得了光的东西。据王霆秘密探察,这货物里就很有几件是近年来宫中失窃的物事,由此推断这其中怕也是牵扯到了宫中的中官。那些人偷了东西,不敢随意出售,怕出什么意外。这回既然是洋人做交易,货物出手,远销海外,自然就没了踪迹,因此把这些禁物也带到了船上。
所谓上行下效,既然那些家主如此,下面办事人,乃至各房的人,谁又不想从中赚取好处?太监能卖宫中之物,勋贵家的家人自然也能卖自己平时从主家顺出来的物件。又有各房希望借这一次机会,发上一笔,纷纷拿出各房的私房钱来采办货物,自然是要装上满满三船。
严鸿收了钱,不再多说,只是把王霆等人打发出去探察,到了船只启航时,已经探听明白。这一次的三条大船,吃水线已经深的到了头,若是赶上枯水区,怕是还要有麻烦。因此他赶紧令锦衣卫拦住码头,不许再上货了,谁再他娘上货,别怪严钦差把先前已经上了的货都扔下水去。
好容易等到吉时良辰,叶正飞一声令下,四十名锦衣卫鸟铳齐鸣,三条大船升帆解缆,颤颤巍巍地带着满仓货物,离了码头,沿着通运河劈波斩浪而去。(未完待续)